第1280章
  但是,这只是一个非常次要的原因。
  最主要原因还是,天花疫病太恐怖了,而郭业的种痘之术也太神奇了。
  他们这个部落,在最近的一个月里,每日都有新的人得鬼面疮,每日都有人去世。
  把死去的亲人挂在树上,都成了例行公事。
  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得病,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离世,这种魔鬼逐渐临近,在劫难逃的绝望感觉,谁能不怕?
  而经过郭业的施救,到了第二天早上,竟然就再也没有新人再得鬼面疮。
  又过了几日,族中就再没有死过一人,简直是立竿见影!
  可以说,郭业就是不托言鬼神,直接把病毒免疫的原理,掰开了,碾碎了,给他们说清楚了,这些人也不可能相信。都得把这番话当作推脱直言,直把他当作仙佛降世。
  一个简单的类比,谁能没有个头疼脑热的,谁能没受过小伤,但是请了巫医吃了药,第二天就见好?
  做梦去吧。
  这种小病都这么难治,何况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天花?
  但是,事实胜于雄辩,还真就是这么容易!
  大唐秦国公略施小计,以牛为饵,沟通阴阳,竟然真的第二天就完全起效!
  说他不是药师王佛的化身,谁信?
  所以说,大伙的皈依佛门,绝对是诚心正意。
  郭业当然不能同意他们的要求。
  首先,这伙人是他要用在契丹内部兴风作浪的,都出家了,效果可要大打折扣!
  其次,人家这个部落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只剩下了三十六个青壮年,都去出家了,没有后代。那不是相当于被灭族了吗。
  这也太缺德了!
  于是乎,他只能以佛门护法的名义,打消他们这个想法。
  众人跪倒答应,按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怎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有人出幺蛾子了。
  此人正是耶律阿信。
  他说道:“药师王佛爷……”
  郭业赶紧纠正道:“现在我乃是大唐秦国公郭业郭子仪,你叫我秦国公或者郭护法都行,别叫……那个……我的本名。”
  “那好,秦国公,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您不吝赐教。”
  “你说。”
  “是这样,在下听人说,您家中娇妻美妾甚多,其中甚至有艳绝三韩的善花公主。您乃是药师王佛的化身,却亲近女色,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这个么……”郭业强词夺理道:“你懂什么呀?戒色的目的,是让真心向佛的和尚们不为外物干扰,努力精进。我已经成佛,当然不用守这些清规戒律。”
  “那玄奘大师也是佛爷的化身,他也不用守清规戒律?”
  “当然不是,他现在身份是和尚,到哪山唱哪的歌,为了不让人误会我们佛门乃是藏污纳垢之地,当然得遵守戒律。但是我的身份乃是大唐国公,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这么说来,娶妻纳妾对于您的修行果然无碍?”
  郭业眼睛一瞪,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说谎?还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弟子不敢!我的意思是……既然您可以娶妻纳妾……弟子想为您介绍一场好姻缘,聊表我对您救治我们部族的谢意。”
  “好姻缘?”
  “不错,明说了吧,此人指的就是在下的妹妹。要论美丽,她认了第二,草原上就没人敢认第一!嫁给您,绝对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说实话,郭业对这个所谓的“草原明珠”还真没啥兴趣。不说约法三章之事,单单说这个契丹第一美女的成色,他就大感怀疑。
  新罗盛产美女,善花公主乃是其中的翘楚,漂亮得惨绝人寰,那简直是一定的。
  但是要说契丹……此地的美女可没什么名声。相反地,就以郭业目前所见到的契丹女子来说,甚至可以说此地的美女远在水准之下。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契丹的人口太少了。全族男女老少加一起,也不过是二十万人。这种人口基数的第一美女,充其量也就是后世的某某乡第一美女级别,能有什么含金量?
  所以,他摆了摆手,道:“耶律壮士的好意,郭某人心领了。至于这婚姻之事么……郭某人现在皇命在身,不敢谈及儿女私情,还是算了吧。”
  “这么说……您不乐意?”
  “呃……也不是不乐意,只是时间紧急,你看光是在你们部落就待了个七八天,耽误了不少时间……”
  耶律阿信眼珠一转,道:“我说秦国公,您是佛爷的化身,可不能说谎。您是觉得我妹妹再漂亮也就那么回事,配不上您吧?我告诉您,您这么想可就完全错了!”
  不待郭业答言,他又继续道:“您可知为何我妹妹不在我们的部落之中?”
  “郭某不知。”
  “那就要从我们部落的来历说起了……”
  原来,耶律阿信的部落有六七百人,乃是契丹八部之中芬问部的一个分支部族。
  此部落的老族长,也就是耶律阿信的父亲非常仰慕汉人的文化,还专门请了一个会说变文的和尚,来部落中教部民说汉话,识汉字。
  这个变文僧来自长安城,因为犯了寺规被勒令还俗。可他除了当和尚,啥也不会。
  长安城是待不下去了,无奈之下,远走营州。最后被心慕汉制的老酋长延揽至此。
  也正是因为如此,耶律阿信才能和郭业沟通顺畅,甚至知道郭业的过往。
  不过,他也就是喜欢听变文,汉语说的好而已。真正学汉文学得好的,还得说是他的妹妹。
  此女不仅长得倾国倾城,更是因为熟读诗书,有一股书卷气在身。在粗鄙无文的契丹族人中,简直有如鹤立鸡群一般。
  契丹第一美女的称号,很快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当然,随着艳名而来的,同时还有无数的狂蜂烂蝶。契丹未婚的贵人们,都想把她纳入自己的毡帐之中。就是那些已婚的位高权重之人,也想把她纳为小妾。
  这些人的势力庞大,以耶律阿信所在部落的实力,怎能招架得住?
  无奈之下,只能把她送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藏了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场致命的瘟疫,才没有牵连上她。
  不过,把人藏起来,这个做法可把那些贵人给得罪了,整日里想方设法查找他们部族的不是,想要借机逼问出此女的下落。
  为了避免麻烦,耶律阿信的部族只得远走他乡,离群索居,不再与芬问部直接联系。
  破屋更糟连夜雨,就在他们脱离芬问部之后不久,就被地狱中的魔鬼盯上了,不断有人感染鬼面疮而亡。
  多亏遇到了郭业,才让他们避免了被灭族的命运。
  最后,耶律阿信说道:“秦国公,我们部族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一方面是因为鬼面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妹妹的美貌。您说能令整个契丹疯狂、让我们险些灭族的女子,那容貌能简单得了吗?”
  郭业望着耶律阿信的大黑脸,心说看你这样子,你妹妹能好看得到哪去?真是笑话。依我看,这完全是你们契丹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坐井观天。
  不过,尽管心里边这么想,他可不会这么说出来,伤了耶律阿信的自尊心。
  出于礼貌,郭业违心地说道:“如此想来,令妹的容貌,那肯定是国色天香,不同凡响。但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小妹名叫萧丹!”
  噗~
  郭业一口茶水喷出,道:“难道令妹和你乃是同母异父?”
  第1882章 皿煮的契丹
  “秦国公您可得口下留德,我们怎么可能是同母异父?小妹和俺绝对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娘!”
  郭业疑惑地问道:“既然是同父同母,那为何你们二人姓氏完全不同,一个姓耶律,一个姓萧?”
  “呃……您问这个呀,其实我们契丹人和你们汉人的风俗不同,我们有名无姓。至于我和萧丹有姓,那是受了你们汉人的影响。我是以汉高祖的姓氏为姓,在我们契丹语中,耶律的意思就是刘。”
  “那令妹姓萧也是契丹语?”
  “也不是,她就是取了汉代第一功臣萧何的姓氏,没有翻译成契丹语。”
  “原来如此,郭某受教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刚才你说令妹有许多追求者,才造成你们部族如此困窘。女孩子总要嫁人的,那你们给她找一个人嫁了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那可不成。”耶律阿信道:“我妹妹只有一个人,嫁给谁是好?嫁给一个人,不就把其他人都得罪了吗?效果还是一样的。”
  “具体人选,我当然不知道。不过在你妹妹的追求者中,就没有能为你们部落遮风挡雨的?把她嫁给那个人不就行了吗?”
  郭业顿了一下,又继续道:“难道说令妹已经有了心上人,对那个人看不上眼?”
  “我妹妹当然没有什么心上人,我们之所以没把她嫁出去,是因为……有能力能为我们部落遮风挡雨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不……不存在?难道说你们契丹八部没有首领?还是说他并不在你妹妹的追求者之列?”
  “首领是有,他也想娶我妹妹。但是……唉,我们契丹的首领和你们大唐完全不同。你们大唐天子,代天行事,权威无限。但是我们契丹的首领,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连庇护一个小部落的能力都没有?”
  “那还真没有。世人皆知我们契丹八部乃是部落联盟,但是您知不知道我们的联盟长是产生的?”
  “难道不是父逝子袭,世袭罔替?”
  “还真不是。事实上,我们这个联盟长是选出来的……”
  “选举?”郭业一脸地不可置信,那副表情,如同见到了拿着机关枪的原始人,道:“这么先进?”
  “先进?秦国公,我别损我们了。我们这要是能算的上是先进,那你们大唐算是什么?事实上,遍观诸国,也就是我们的制度最落后了。联盟长根本就没啥权力,族内事权不统一,难与各国争锋。”
  “好吧,咱们先不谈你们的制度是否先进,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的联盟长到底是咋选出来的?”
  “当然可以……”
  原来,契丹是由所谓的契丹八部结盟而成。这八部分别是达稽、纥便、独活、芬问、突便、芮奚、坠斤、伏部。
  八部有强有弱,最为强大的,便是纥便部,而耶律阿信所属的芬问部,则实力最为弱小。
  八部的首领被称为“大人”。
  至于联盟长的产生,则是由八部大人投票解决,若是票数相同,就要问卜于天。
  郭业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道:“怎么问卜于天?”
  “我契丹族内有大巫师,通灵神异,可与上苍沟通。若是联盟长的问题悬而不绝,则由他建立祭坛,沟通鬼神,取得上天的旨意。”
  郭业暗暗寻思,问卜于天,实质上就是问卜于巫。看来大联盟长的选举,大巫师也有发言权。契丹国内,萨满教的实力不小呀,简直都可以称为国教了。
  要让佛教大兴于此地,还真没那么容易。玄奘法师身上的担子,真的不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