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因为度量衡不同的原因,秦代九丈虽然没有后世二十七米那么深,但也有至少二十米深,一般人是潜不到那么深的。
  “我去!”
  “我也去!”
  扶苏刚一说完,立刻就有十来个水手响应他的话。
  不是因为这些人个个天赋过人,能下潜到这么深的水里,而是富贵险中求,任谁都知道,他们一生中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能就在此时了。
  “行行行,那就都去……记住,下去了觉得不舒服就上来,不要因为逞强搞出人命,父皇最怜爱百姓了,他就见不得百姓受苦,豫州鼎不过是个玩物,哪有人命重要。”扶苏表情特真挚的说了一个但凡有点见识的人听了,都会觉得很好笑的笑话。
  “长公子,既然这么危险,您就别下去了吧?”领头的水手,苦着脸劝说道。
  君子不立于危墙,您堂堂长公子不但要站危墙下来,还嫌危墙不够危,想要将墙推倒一些,这是作死还是作死?最重要的是,您作死别连累我们啊。
  今日能捞出豫州鼎,当然是大功一件,但若是让长公子折在此处,哪怕只是受一星半点的皮外伤,这功劳也是万万抵不上罪过的。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扶苏一挥手阻止住领头水手的话,手抓住一根绳子,然后扑通往河里一跳。
  对常人而言,不管水面上是怎么阳光明媚也好,狂风暴雨也好,但对水下的世界来说,几乎是没有影响的。
  水下一片黑暗和寂静,常人若在此,因为没有护目镜再加上水中阻力让声音传播不方便,几乎和聋子瞎子没有差别,因此就算常人知道豫州鼎就在这附近,也很难精确的摸索到其所在。
  但对扶苏来说就不同了,不但水的阻力对他而言几乎是没有的,而且他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精确的扫到豫州鼎的所在。
  因此,扶苏一入水,在其他人还在茫然搜索之时,就立刻直奔向豫州鼎而去。
  轻松的将鼎上压着的石头搬开,扶苏睁开眼睛,隔着重重黑幕“看着”眼前的豫州鼎,因为沉水时间太久,鼎身上不但缠绕着不少水草,而且大部分地方都长满了铜锈,看着破破烂烂的,一点都没有九鼎的风范。
  别说跟咸阳宫里的另外八个鼎,就算是跟隔壁老李——李斯家的香炉比,也比不过人低调内敛有气质。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落水的九鼎不如锅。
  扶苏一边吐着糟,一边将手里抓着的绳子系在豫州鼎的一角上,随后用力抓了抓绳子,向上头的人示意自己要上去。
  本来吧,按大家编写好的剧本是这样的,水手下水找到豫州鼎的所在,然后在豫州鼎系上绳子,当标记标好位置,最后再找来大队人马,靠着大船的力量将豫州鼎拖起来。
  因此,当水面上等的船夫,看着被扶苏拖下去的那根绳子开始动时,他们……他们……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后面的发展啊,他们甚至连长公子能这么快找到豫州鼎的所在都没有,他们想的最多的也就是,长公子憋不住要上来了。
  看!好好的天皇贵胄,玩什么水啊?当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吗?才下去就闹着要上来,丢不丢人啊?简直是给大家添麻烦。
  众船夫一边腹诽着长公子也不过如此,一边拼命的往上拉绳子,唯恐自己慢了一步,扶苏就淹死在水里。
  “哗啦”一声水响,一个人影从自水底冒了出来,甩了众船夫一脸的水。
  美人就是美人,不愧是大秦皇室颜值担当值,纵然一脸的水,也无损于扶苏的美貌,反而因为脸上的水在阳光下反光,而显得整个人都闪闪亮亮起来。
  “长公子,您累了吧?快上船来休息休息吧。”船夫不敢擦脸,反而伸出手,想要将扶苏扶上船,“捞鼎这种粗活让我们这些下人来就行了,长公子您是贵人,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
  “不用了,鼎我已经找到了。”扶苏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找到了?”众船夫惊呆了,目光齐刷刷的看着扶苏。
  虽然他们水性未必有今日下水的那些水手强,但水下的世界他们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知道在水底下找东西之不易,因此就算是扶苏已经给出了坐标,但他们依旧做好了至少找半天才找到目标的打算,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扶苏公子,一个一看就是文弱书生、弱质彬彬的贵公子,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之内,就找到了豫州鼎的所在。
  而其他常年在河上讨食的水手,似乎这个毛都没有摸到,这……这……这算是什么?
  一时之间,众船夫看扶苏的目光微妙起来。
  虽然依他们有限的见识,不知道什么叫“开挂的人生”,但不妨碍他们用自己粗浅的见识,为扶苏镀上另一层光环。
  真命天子!
  定国神器的真正主人!
  除了宝鼎认主这个理由之外,众人实在无法,鼎这么快就被找到,而且还正好是被扶苏找到。
  当年宝鼎不愿投秦落水失踪,今朝宝鼎认主浮出水面,横批寻找真主。
  多好的八卦啊!
  第079章 被龙追的长公子
  没注意到众船夫古怪的眼神,又或者说,扶苏已经习惯被一群鱼唇的蓝星人,用震惊外加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围观,扶苏只是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再次开口说道:“你们将其他水手都叫上来吧,不用在找了。”
  “好好好,草民这就让人去将他们叫上来。”领头的水手连声应着,回过头冲着众船夫叫道:“都围在这里看什么?还不快拉人。”
  为了安全,下水的水手腰上都系着一根绳子,因此当船上的船夫拉动绳子时,在水下的水手自会感应到上方的异样。
  “长公子,既然鼎已经找到了,那您也上来休息休息吧。”害怕扶苏不肯上来,领头的水手又补充了一句,“等会正式打捞的时候,还需要长公子您作主,有的是长公子您忙碌的时候,您还是快上来歇歇吧。”
  领头的水手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既拍了扶苏的马屁,又为扶苏偷懒主动找到了借口,简直是自己拍马屁生涯中的颠峰之作,可这样的他却忘了一件事,他们的长公子吧,全名叫扶苏·打脸·嬴。
  只见扶苏·打脸·嬴小王子摇了摇头,将自己自上浮后,就一直自然垂着,没在水下,没有动过的另一只手,举了起来,边举还边说道:“不用了,我已经捞上来了。”
  “捞上来了?”领头的水手还没反应过来,捞上来……捞上来什么啊?
  然后,领头的水手、周围的船夫以及陆陆续续浮上来的水手,就看见水面上起了阵阵涟漪,接着扶苏将右手举了起来,而他高举的右手下,似乎拽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有一个笑话是这样的,监狱里有甲、乙二人,甲问乙犯了什么罪被关进来;乙说,我就是在地上捡了一根绳子,就被关进来了;甲说,最近的冤假错案真是太多了;乙说,没错!不就是绳子另一头还系着一头牛么。
  现在的场景也差不多,扶苏手里拿着一根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似乎绑在一个金属的脚上来。
  因为下头绑着的物体没有完全露出来,就露出来了一只脚和一部份鼎身,所以大家纷纷开始擦眼睛,洗脑我什么都没看见。
  “坐船实在太慢了,本公子现在急着将豫州鼎给父皇,本公子先走一步了。”
  扶苏可不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他才不管其他人其他人的玻璃心、陶瓷心有没有伤到呢,手在船身上一推,身体向外方便游去。
  虽然扶苏只用了一只手,而且姿势还是不那么好看的狗刨,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就像一条鱼一样,飞快的向河岸游去。
  领头的水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他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为了接驾的事忙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有合过眼,没好休息好,所以眼花了……哈哈……一定是没休息好,所以眼花了。
  呜呜呜!我怎么看见长公子上方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条龙呢。
  “龙……龙……龙……”一个水手忽然指着扶苏上方的天空大叫道。
  其他船夫和水手,也指着扶苏上方纷纷大叫起来。
  “真得是龙!”
  “长公子,快游!”
  “长公子危险了!快过去救他!”
  听见河里传来的喧嚣声,原本在岸上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向河中那个小黑点望去。
  因为隔得远,水手们穿得又是统一的鲨鱼皮水靠,众人一开始都没有发现,那个单独游出人群,正朝岸边快速游过来的人是扶苏。
  现在因为河里人的尖叫,群臣纷纷反应过来,一脸恐惧不安的指着扶苏的方向。
  而原本正和小儿子聊天的嬴政,在听到尖叫声后,一把推开身前的长案,跳下步辇,大步向岸边走去。
  一到河边,嬴政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扶苏上方的天空上,从云底垂下出现一个形如象鼻的漏斗云柱,云柱自天空垂直延到水面,一边快速旋转,一边朝着扶苏的方向运动。
  而扶苏此时发现了身后的云柱,他没有理会那些叫他“快跑”的叫声,而是直接直接在水里停了下来,正回过头看着那条云柱,不知是在想事,还是吓得不能动弹了。
  看着那条如同巨龙一般的云柱,再看着云柱前方不远的扶苏,嬴政只觉脑子一阵阵发晕,眼前一黑,差点就昏了过去。
  “陛下。”赵高上前两步,扶住嬴政小心翼翼的劝说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长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嬴政一把甩开赵高的手,生气的大叫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救长公子!”
  说罢,嬴政走上前,站在河岸边上,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用十分没有帝王风范的姿势——手放在嘴边,做出喇叭状,冲着河中大叫道:“苏儿,快游快游……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游啊!”
  嬴政生气的跺了跺脚。
  就私生活而言,嬴政在私下里不是那么有帝王范的时候多了,生气的时候会气得跳脚、会摔东西发泄,但是在明面上,嬴政绝对符合传统帝王的模板——遇事不急不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永远都是特别有范的跺着大方步走,慢条斯理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很“稳”。
  所以现在这个毛毛躁躁、气急败坏,跟个小猴子一样跳脚的生物是谁啊?
  徐福努力将自己的身影往人群里缩了缩,虽然这个讨厌的长公子就此死掉,是一件十分大快人心的事,但可不能因此连累自己。
  万一陛下想起来,长公子是因为和自己置气才会下河的,依陛下对长公子的喜爱,不是要拿自己去祭河神。
  看着越来越迫近的云柱,河上的一名水手忽然开口喃喃自语道:“不该拿走的啊!这鼎已经是龙王爷的东西了……这是龙王在讨鼎啊……”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心。
  古人不懂什么科学文化知识,这些在河上靠水讨生活的人,对龙王的迷信程度更高,因此众人一听这水手的话,立刻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心情。
  果然不错!
  先是运鼎的时候,运豫州鼎的河无缘无故沉了,这分明是龙王在讨鼎;接着几十年都找不到那鼎在那里,而长公子占卜出来的鼎的位置,不但和鼎落河之处相处甚远,而且在乱石之下,这必是龙王的藏宝之处;现在,长公子要携鼎离开了,河上又无缘无故出现龙吸水,而且这龙吸水不追着别人跑,就追着长公子跑,这不是龙王在讨鼎,又是在干什么?
  “长公子,快将鼎丢掉,丢掉啊。”一个年老一点的船夫,忽然冲着扶苏大叫道。
  他这一叫,其他人立刻也如梦初醒般,冲着扶苏大叫起来,纷纷要扶苏将鼎丢掉。
  他们这些河上讨生活之人,就算没有在河中遇见过龙吸水或其他怪事,也知道遇到怪事时应该处理——丢下早已准备好的祭品,若是三牲又或者是人,总是船上值钱的东西,这样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因此,在知道是龙王爷讨鼎之后,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让扶苏将鼎丢回去。
  丢回去?那怎么可能?
  扶苏自然也听见了河边河中两处人的叫唤,可他不但没有将鼎丢回原处,反而用力拉了拉绳子,将豫州鼎拉到自己身边,双手伸出抱住鼎身,看着越来越近的云柱,身体猛得往下一沉。
  云柱呼啸而过,在水面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啊!”
  见此情景,众人不由齐齐尖叫一声。
  嬴政再也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眼前一黑,身体直直的就往身后倒去。
  “父王!”胡亥尖叫了一声,上前想要扶住嬴政。
  赵高赶紧上前扶住嬴政,轻声叫了几声“陛下”,见嬴政没有应答,立刻吩咐宫人将昏迷不醒的嬴政抬回步辇之上。
  嬴政和扶苏孰轻孰重,赵高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是以他没多想的就选择先将嬴政送回马车上。
  但考虑到嬴政醒过来的反应,赵高还是命了不少人留下找扶苏。
  此时,江面上的龙卷风还在吹着。
  不过内河龙卷风不但尺度小,而且一般持续时间不长,从几分钟到几小时不等,像扶苏遇到的这个,赵高刚将嬴政送回王车里,就听人来报说,“龙吸水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