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晚事(5)
  大老爷端了茶盅轻啜了口,语气轻松:“这两年到是喝的少了,你可记得永州产苦茶?”夏姨娘略想了想点头道:“妾身记得。”大老爷便道:“一次去郊外的甘泉寺,方丈邀了一杯苦茶,之后便常常泡了喝,比起铁观音,苦茶的味道却要更加单纯些,入口是苦入喉却是甘甜……”他忽又停住话题,对夏姨娘道:“我记得只有喝茶之事上,你我总是背道而驰的。”
  夏姨娘抿唇露出丝笑容:“妾身出身江南,只耐得住甜味,体会不到老爷所说的先苦后甜,是妾身没有福分。”
  她话里有话,语气虽轻快,却透着浓浓的感伤。
  两人刻意避讳着六年前的事。
  却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去姨娘那边看看,问问秀芝昨晚的事情。”析秋这一觉睡的前所未有的踏实,她满面悦色的起床,却忍不住拉着司榴嘱咐道:“别惊动了姨娘。”司榴抿唇笑着,给析秋穿了衣裳,又服侍她梳洗后,才道:“奴婢去拿早饭,顺便偷偷去一趟东跨院。”
  不知道昨晚两人谈的怎么样,以姨娘的性格,无论大老爷说什么,恐怕也无法回到从前了,但无论结局如何,两人之间的结解开,姨娘没了心事,大老爷对七弟的态度有所改观,那便是值得的,自然,若是姨娘能随着去任上服侍,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胡思乱想了半天,司榴提着食盒匆匆从外面进来,一进门她就大声的道:“小姐,不好了!”析秋一惊,以为是姨娘出了什么事,忐忑不安的问道:“什么事?”
  司榴挨着析秋,小声道:“彩陶昨晚死了!”
  “啊?”析秋怔住,难以接受这个讯息:“白天不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下午彩陶还随着梅姨娘在夏姨娘的院子里忙活,她虽和彩陶不熟,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不能不让她惊讶。
  司榴脸有愁容,但更多的是八卦的表情:“大太太封了口,只听几个守门的婆子议论,说是昨晚彩陶在自己的房里上吊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道:“说是早上才发现的,人早就没气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的去自杀,难道也是因为离府的事情,可彩陶并不像这样的性格,平日里她见谁都是笑盈盈的,虽有些故意而为,但由此也能看出此人比较有心机,这样的人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结果前,怎么可能轻易求死。
  况且,即便出了府,总有路去走的,又怎么会宁愿死也不会离府呢。
  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让彩陶不得不自杀?
  她想到了大太太!
  可是大太太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对梅姨娘身边的丫头动手?她对梅姨娘一向比对其他几位姨娘亲厚,况且,梅姨娘也向来对大太太惟命是从。
  司榴咕噜咕噜喝了口茶,也不去看析秋的表情,接着道:“说通知了彩陶的家里的哥哥嫂子,只怕待会儿人来了,又是一通闹腾。”她说着又叹了口气:“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
  析秋没有说话,心里依旧惦记着姨娘,希望这件事与姨娘毫无干系才好。
  “姨娘那边你可去了,见到秀芝没有?”
  司榴回道:“东跨院里都是人,我没见着姨娘也没看到秀芝,到是看到那个叫冬青的小丫头了,说是姨娘病好了许多,人已经起床了,就是还有点虚!”析秋拉着司榴接着问道:“那你可有问她,老爷昨晚何时走的?”
  就见司榴摇头道:“周围都是人,奴婢不敢细问,不过奴婢猜老爷昨晚应该是睡在书房的。”析秋眉梢一挑:“怎么说?”
  司榴就道:“奴婢去的时候听婆子在说彩陶的事,也听到了件别的事,说是昨晚老爷的书房闹了半夜,连大太太都惊动了,带着房妈妈连夜赶了过去,她一过去就让房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守了门,她们好像还听到有人哭闹和大太太的呵斥声,不过这之后就安静了……”司榴停了停又道:“还有件事,紫鹃姐姐被大太太关了起来,说是打破了大太太一个青花瓷官窑的梅瓶,府里几个和紫鹃相好的丫头还商量要去看她呢,只是太太不允,说是要离府的人,少联系的好!”
  析秋有些失望大老爷昨晚并未歇在姨娘那里,可又被紫鹃的事吸引,觉得不但古怪而且说不通了,紫鹃向来沉稳,又在大太太房里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好端端的打碎了东西。
  她解释不通,却又觉这件事与彩陶的死,指不定有莫大的联系。
  “小姐,我们今天要去智荟苑吗?奴婢瞧着大太太面色可不善,小姐去了会不会让太太想起昨晚小姐说的话,生了怒,而……”
  析秋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道:“母亲即使恼了我,我就更好处处做的周到才对!”说完就带着司榴司杏去前院请安,果然大太太连面也没露就让她们各自回来了,佟析砚在路上拉着析秋,神秘兮兮的问道:“你知不知道,彩陶为什么突然上吊了?”
  “不知道。”说着,析秋又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来:“四姐姐快说说,为什么?”
  佟析砚拉着她一路进了自己院子,又让心竹守着门,她才小心的道:“我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彩陶昨晚偷偷跑到父亲书房里去了,让父亲的常随给绑了,母亲听到禀报就赶了过来,在书房里当着几个常随和丫头的面,将彩陶的裤子脱了,狠打了二十大板!”
  怎么司榴没有说彩陶身上带着伤?随即她又觉得可以理解,大太太不能直接杀了彩陶,只能用旁的手法逼死她,所以就故意当着别人的面脱了她裤子打板子,又不想这事传出去,坏了大老爷的名声,所以才掩盖了此事。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被当中脱了裤子打板子,这样的羞辱,想必没有人能受的了,彩陶连夜回去上了吊,完全在预料之中。
  “梅姨娘可有说什么?毕竟是她的丫头。”析秋问道。
  “人都死了,她能说什么?况且,遇到事情她不躲起来就是好事,还指望她去给彩陶求情?”佟析砚满脸的讥讽:“再说,彩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她身为主子就有管教不周之责,母亲没有发落她,已是给她天大的脸面,她若是去求情,我就让母亲狠狠的落她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