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第66节
  满朝文武当然没有反对的,纷纷称赞吾王英明。
  萧君泽在一边听得打瞌睡。
  好不容易等孝文帝的躁动平息,正想随着大流跟着群臣一起退潮,他却被单独留了下来。
  “你想庆祝一番,直接和阿兄在后宫里喝了便是。与我何干??”萧君泽拒绝加班。
  “自然与你有关,你且看看这些上表。”元宏拿出一堆奏折,推到他面前。
  萧君泽随手翻开一本,不出所料,全是参他占据私盐、囤货居奇、危害天下的各种耸人听闻的罪名。
  “朕并非轻信之人。不过,你还年轻。”皇帝语重心长的道,“若是长久与群臣关系紧张,怕是对你以后的仕途不利呀。”
  “你想要这盐?”
  “朕岂是这种人?”元宏轻咳两声,“只是如此多钱财,你一时半会也用不完,不如……”
  “你想要盐吗?”
  “朕说了不会……”
  “想要吗?”
  “想。”元宏认真道,“但朕不是强取豪夺之……”
  “送你了。”萧君泽轻描淡写的道。
  “阿泽……”元宏本来就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一瞬间百感交集,起身就要给少年一个拥抱,“若是朝中大臣都像君子,你这样忠君为民,何愁天下不平!”
  “钱财对我来说微不足道,只是用来达成目标的工具罢了。多与少都无关紧要,既然你需要,就送你了。”萧君泽敏捷闪开,随意道,“不过,我要当一州刺史。”
  “刺史?”元宏忍不住笑道,“那可不行,你人微言轻。根基不稳。在洛阳自然有我与你阿兄为你撑腰,若是外放,若是一不小心便要被人欺负了,惹你阿兄心疼。”
  “那边找个洛阳就近之处,”萧君泽道,“我看雍州就很好。我要当雍州刺史!”
  他语气骄傲而肯定,像在和皇帝下令一般。
  “君泽倒是敏锐,这么容易就看出我南征之计,要往何处了?”皇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越发满意,“不错,洛阳离雍州仅一山之隔。若不将此地拿下,朕寝食难安。”
  “所以,你什么时候把这块拿下,送给我?”萧君泽问他的态度,一点也不谦卑,是那么理所当然。
  但这态度却让皇帝越发愉悦起来,他大笑道起身,豪情万丈:“莫急莫急,等朕巡视平城,处理那些乱臣贼子,便会挥军南下,为你夺下这雍州之地。”
  萧君泽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皇帝突然微笑道,“想当雍州刺史,朕还想要一个小小的添头。”
  “说。”
  “你那座钟挺好……”
  “妄想!”
  第75章 格局
  元宏是一位有大志的君主。
  但做为一名有能力的君主,就算再有梦想,遇到现实的困境时,梦想也是必须要落地的。
  而北魏的财政,一直是这朝廷里他最无奈的一环。
  汉地的税赋,占据了几乎朝廷的所有开支,朝廷的财权,在经过数次的汉化改革后,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河南河北之地的大片农田里。
  汉人供养着朝廷,朝廷自然也要给汉臣应有的地位,这就是汉化的底层逻辑。
  而最近,国库因着迁都、南征,还有修建石窟寺耗费过巨,更别提他在几日前,还下达诏令,凡是从平城来京的军卒,一律成为禁军,司州(都城附近)的民夫,十二个之中抽调一个,编为吏员,作为公家或私家的差役。
  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他也想过如汉晋一般,将盐铁收为专营,收回国库,但如果本就诸胡不稳,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强行收回盐利,那样必然会惹出许多麻烦。
  不过,若是君泽将他的制盐之术献上,那便不是他强收盐利了,而是那些门阀之盐,打不过朝廷之盐,那自然没得好说。
  而相比于盐税,君泽只是要求一个还在敌国地图上的州刺史,那简直是就是送的,元宏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觉着这是欺负小孩。
  “只要你把那座钟给我,”元宏诱惑道,“我便给你一个开国伯,有封邑,这可是能传子孙的爵位……”
  “不需要,”萧君泽不屑道,“别想了,那是我的钟,我可没兴趣给你送钟。”
  那座钟是最简单的擒纵器加发条做出的机械钟,造价倒不贵,就是零件一精度要求不低,都得他一个个亲手搓,组装完后还要校准,十分耗费时间,他可没兴趣当个钟表匠人。
  再说皇帝又不缺报时的人,滴漏凑合一下,又不是不能用!
  “君泽啊,你说话谨慎些,”元宏很无奈道,“朕不会介意这些许冒犯,若让他人知晓了,必要掺你一本。”
  萧君泽淡定道:“既然你提要求,那将盐务交给你之前,我也有一个要求。”
  “且说。”难得君泽主动要求,元宏十分好奇。
  “过些日子,你亲自去河阴转转。”萧君泽随意道,“我要借你虎皮一用。”
  元宏忍不住大笑出声:“行了,朕答应你。到时带你阿兄一同出门,看看咱们君泽做出几分基业。”
  “好,阿兄听到吗?”萧君泽转头问。
  一边正在处理司徒事务的冯诞抬起头,有些困惑地道:“你俩说得投机,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处置?”
  萧君泽淡定道:“陛下去河阴巡视,我是你义弟,按理,那算是冯家产业……”
  嗯,四舍五入,他算是半个冯家人,应该是冯诞这个主事人接驾。
  冯诞忍不住扑哧一笑,菀尔道:“君泽,你莫要欺负陛下。”
  “哪有,”萧君泽随意道,“我可喜欢他了。”
  元宏无奈地摇头,立刻坐到冯诞身边,温和道:“莫要听他胡说,河阴离洛阳不过三十里地,不需你来费心。”
  然后不悦地瞥了小狐狸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可以欺负他?
  ……
  “过几日,陛下要去河阴巡视。”回到家后,萧君泽给青蚨说了一声。
  青蚨额头瞬间全是汗水:“巡视??”
  巡视和私下带着几百禁卫去打卡完全不是一回事,那是要动用数千禁卫,竖起王旗,声势浩大,带着心腹臣子,亲自驾临,稍有差池,接待的臣子便会人头不保。
  这种情况,怎么能让青蚨不害怕?
  萧君泽笑了笑:“不用担心,毕竟,我算半个冯家人,那接驾的事情,自然由冯家掌握。”
  青蚨不由恍然:“您的意思是,这事,交给冯司徒?”
  “对啊,”萧君泽微笑。
  青蚨立刻露出我懂的笑意,松了一大口气。
  所以,这次是陛下自己出门,接自己的驾?
  他忍不住想到,公子真是太过聪慧了,如此,便是有人想在接驾里搞什么小动作,嫁祸给公子,怕也是无法成形了。
  毕竟,这追责若是追上去,那还得追到陛下头上。
  ……
  十月下旬,河阴城边的空气不太好,飘下的雪花都带着一层暗淡的灰。
  工业带来了一头名为文明的巨兽,他天生便会呼出名为污染的浑浊空气,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高炉的炉渣顺着出口,被推上了巨大的铁车,顺着一条极短的轨道,被倾倒在了河堤之上。
  还带着一些红艳铁水的碳渣滚落在高高的堤坝之上,冒起巨大的白烟,而堤坝之下,早已有年轻年少年老的人们等候着,拿着一根根大小不一木棍,敲击着还在半燃烧的炉渣,提着水筒,寻找着里边残余的铁珠。
  一群小孩儿裹着填充着毛絮的旧袄,这里温度比他们的窝棚要高一些,矮小的身材能更容易地穿行在这人流里,只是要小心被人抢掠。
  他们非常仔细,敲碎的炉渣几乎变得只有米粒大小,他们棍子上有一枚小指大小的磁铁棍,是工坊送的,听说是在磁石上摩擦过,所以也能吸铁。
  而当他们走过之后,会有人将这里的敲碎的炉渣铲起来,送去不过处的砖坊,用来烧砖铺路,又或者是做为地基。
  “阿瑰!”一名乞儿唤住了一位少年,快步追上来,“咋儿怎么不曾见你,那边邓老三又要咱们上缴‘五成铁丸’,我们都等着你拿主意呢!”
  阿瑰皱起眉头:“这每日本就捡得少,再收五成,如何能熬到春天?”
  炉渣的铁,大多是废铁,周围的铁匠铺子收价本就低廉,能换些糠皮豆子就已经不错了,这冬天大雪,还不能少了柴火……
  “是啊,咱们要怎么办?”
  阿瑰思考了一会:“这铁渣是坊主给善心,这有邓三纠集人手,以此赚钱,咱们得想办法打倒他。”
  就在他们聚集起来,商量着怎么做事时,突然间,一个小乞丐哭着跑了过来:“二哥,阿瑰哥,不好了,咱们的家,咱们的家没有了!”
  小乞丐脸色大变,立刻和阿瑰一起,跑出河堤,飞快向着他那山坡上的土窝棚跑去。
  没办法不快些,那是他们一群人花费了所有力气,才搭出来栖身之所,他们细心地用粘土粘住所有漏风的地方,这是熬过冬天唯一的希望……
  可当他们跑过去时,那个破烂的小家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几个小孩正在远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同样的遭遇不只他们,这片河阴边的所有窝棚,都已经被一队盔甲整齐的军士踏平,他们神情肃穆,周围还拉着一大群的中年青年人,阿瑰在这其中看了他们正在计划“弄死他”的邓三,他被捆在成群的奴隶里,神情惨淡而绝望。
  阿瑰却完全不能高兴起来,他只觉得背后发凉,来不及多想,便飞快向铁坊跑去。
  没跑多远,便看到远方一行士卒,从工坊中牵出数十个犯人,他的叔叔垂着眼眸正在其中,看见他后,微微摇头,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远方。
  “为什么,为什么要抓他们?”阿瑰拉住周围的一名工人,着急地问。
  “这些都是没有户籍,混进来做工的奸细,”那名工人不以为然道,“估计都被抓去伊闋寺修佛窟了。”
  阿瑰回到工舍时,几名叔叔的工友告诉他,如今他不是工坊的人,也没有亲人在,不能再住工舍了。
  阿瑰低头,准备拿走他们叔侄的行李,可是这些工友却只是大笑起来:“哪有什么行李,快滚。”
  少年没有分辩,只是捏了捏手里纸笔,转头离开。
  ……
  萧君泽提前半日到了河阴,这里街道整齐干净,工坊里来人行色匆忙,让他本能地皱起眉头。
  “青蚨,这里的草市、窝棚、还有商户呢?”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当然也就记得这里原本已经是繁华的小镇了。
  青蚨道:“陛下亲临巡视,自然是被驱逐了。”
  萧君泽皱起眉头,心说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