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还好她反应够快,滚至一旁,避开那堆火。稻草的火势越燃越猛,很快烧到了木柴旁,整个厨房都燃了起来。她想爬起来往外跑,可浑身乏力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眼看火势要烧到她脚边,一袭白衣的周凌恒一脚把门踹开,揉着胸冲过来,拽着她的脚将她给拖开。紧接着邓琰也冲进来,他看了眼外面厮杀成一堆的两拨人,又俯身看了眼柳九九,撩起袖子便要去捞柳九九。
  周凌恒一把将他给推开,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扛她啊!赶紧扛着她走!我刚可看见有只大老虎冲过来了!”邓琰急得差点跳起来。他方才从房顶一路奔过来,看见一只花皮大老虎朝着这边跑过来,还好他轻功不错,比老虎早到。
  “要扛也是朕自己扛!”周凌恒又推了他一把,“去去去,离我家铲儿远一点。”
  闻言,邓琰忙跳开。嘿!陛下脑子是有坑吧?他一个有妇之夫,跟他吃什么醋?
  邓琰瞅着陛下将柳九九扛起来,忙带着陛下跳墙出别苑。院内传来一片厮杀声,邓琰将两人送上马车,差人送他们回城,遂又折回去剿匪。临走前,周凌恒交代他,务必留下活口。
  *
  马车一路颠簸,柳九九是在周凌恒怀里被颠醒的。
  她睁眼看见周凌恒,以为是在做梦,抬手将眼睛几番揉搓,这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不是做梦,是真的,真是排骨大哥,他真来救她了。
  她睁眼沉默半晌,才切切地问:“排骨大哥,那些匪徒呢?”
  “放心,他们不回来了。”周凌恒抱着她,温柔地用手拍了拍她的脊背,跟安慰小孩似得,“别说话了,再睡一会,马上就能回城。”
  也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她伸手抱紧周凌恒的腰,脸紧紧贴着他的小腹,阖眼开始呼呼大睡。进城前经过驿站,周凌恒考虑到柳九九没吃东西,便吩咐人去买些吃食。
  他低头看着柳九九,胸口处愈发疼痛,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竟有些烫手。他思虑着这丫头可能是因为伤势过于严重,导致体虚发烧。他用手拍了拍她的脸,俯下身贴着她耳朵,低低问她:“铲铲,你是不是很难受?”
  她难不难受,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胸口很疼,估计跟柳九九伤势恶化有关,毕竟这疼,是替她受的。
  柳九九迷迷糊糊摇头,想张嘴说话,喉咙干涸,嘴里半晌蹦不出一个字眼。她只觉得自己耳朵痒痒的,恍惚间感觉到排骨再跟她说话。
  排骨大哥的声音很好听,就跟她冬日里煮的一杯热酒似得,温热的气息烫过她的耳朵,让她觉得舒服不少。
  有人抱着的感觉真好,浑身都暖和,排骨大哥的怀抱又软又温,让她觉得很舒坦,比躺在稻草堆上舒坦。周凌恒此时也不太好受,身体心理双重折磨。
  “瞧你难受成这样,我都恨不得全替你受了……”周凌恒嘀咕道。
  “那对你多不公平,多疼啊……”柳九九总算听清了他的话,感动鼻子一酸;眼前本就模糊,被泪水这么一浸染,她彻底看不见物体。
  “朕……我是男人,这点苦还是受得了的。”这话他说的心虚,他平日最怕身体疼。往日练武,都得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生怕身体受伤。
  往年有个来杀他的刺客,不过是将他腿踢破了皮,捉住刺客之后,连审问都免了,直接扔进了冷薇的五毒池,喂了五毒。宫内人都知陛下是个笑口常开,性子温吞的“吃货”;殊不知陛下还是个极怕疼的,皇帝手下的近卫都知道,但凡弄疼了陛下的刺客,必是留不得全尸。
  周凌恒承认,他不是个好人。但为了铲铲,他甘愿做一次好人。他实在见不得铲铲难受,她难受,他也难受。
  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
  ☆、第7章 .14
  他让近卫将马车驾去邓琰府上,咬牙忍着胸口剧疼,抱着柳九九进门去找冷薇。
  他抱着柳九九进去时,冷薇正在解剖服毒自杀的刺客,研究这刺客到底服的什么毒。她举着一双血淋淋的手,回过身看见陛下抱着的九九姑娘,“呦”了一声:“皇后娘娘找到了?”
  “快,过来给她看看,她体热发烧,很严重。”周凌恒拧着眉头,半晌都未曾舒展开。他将柳九九放在榻上,很自觉退开,侧身给冷薇让开一条路。
  冷薇净了手,走过来给柳九九搭脉,默了片刻,扭过头告诉他:“你回避一下,我给她看看伤势。”
  “她胸口的伤很严重,你先帮她看看那块位置。”周凌恒揉/着自己胸口,面色苍白。冷薇看着他,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她伤在这个位置?……莫非?”
  周凌恒惨白着脸,正色道:“朕没看过,猜的!你赶紧给她看看。”
  冷薇将一双柳叶眉轻松向上一挑,一副“鬼才信你”的神情。她点头道:“那陛下,您先出去?”
  “她是朕的皇后,朕有什么看不得的?”周凌恒拧着眉头,揉着胸口,语气傲娇。话虽如此,他还是转过身去,毕竟还没正式成亲,他得有点儿节操。
  冷薇憋着不笑,也懒得再去埋汰他,便抿嘴不再说话。她伸手替柳九九解开衣带,将她的衣服慢慢拉至肩膀处,一直到胸部处停下。柳九九的肌肤一片雪白,唯有心口位置乌紫一片。看得冷薇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下脚可真够狠哪,半点不知道怜香惜玉,看这下脚的重力不像是个女人,这男人忒阴狠了吧?还好九九姑娘肉多,身板结实。”她用指腹在柳九九伤口处轻轻一摁,周凌恒疼得“嗷呜”一声。
  “我摁她的伤口,陛下您叫什么啊?”冷薇白了他一眼。这陛下,心疼女人,也不至于心疼到这份儿吧?
  周凌恒紧紧捂着自己心口位置,咬紧嘴皮儿不再说话。
  冷薇拿过针包,在腿上摊开,用银针封住柳九九几处穴道,开始替她查伤。片刻后,她替她拉上衣服,回头对周凌恒说:“脏腑出血,情况不算严重,服了我的药,明儿一早退烧就没事了。”
  “就这么简单?”周凌恒还是有些不放心。
  冷薇一面收针线包,一面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这个毒……神医是白叫的?”她“哼”了一声,“不过我这里的医药费可不便宜,这姑娘来我这里治伤也不是一两次了,您倒是一分钱没给。”
  “朕还会亏待你不成?你和邓琰不就是想要宅子么?给你们,给你们!都给都给!”周凌恒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喘了口气,这心口的疼痛总算减轻了些。
  “那皇后娘娘是在我这里住下,还是?”冷薇偏过头问他。
  周凌恒扫了眼冷薇这间药房,五毒/药材摆得四处皆时,门口的石台上还躺了一具被解剖的刺客尸体。他抬手掩鼻,沉声说:“朕带她回宫。”他顿了一下,又说,“你也跟着一起去宫里。”
  “管毒/药吗?”冷薇最近在研制新药,她很需要一些普通的毒/药做引子。
  周凌恒看了她一眼,心想邓琰怎么会娶这么一个毒女当媳妇?他总算是明白,邓琰为何会如此惧内,这要是惹了毒女不高兴,指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被毒死。
  “管!”他揉着心口望着她,这奇女子大抵也只有邓琰敢娶。
  *
  景萃宫离皇帝所居的乾极殿最近,是历代皇后的居处。由于周凌恒无后,景萃宫便一直空着。柳九九一进宫,周凌恒便安排她跟冷薇入住景萃宫,还特意将乾极殿的丫鬟太监拨过去了一半,就连随身伺候他的小安子,他也毫不栗色的给了柳九九。
  周凌恒近日职务缠身,接下来几日不能去后宫。他担心后宫四妃闻风而动,对柳九九不利,特意叮嘱冷薇,好生照看她。
  冷薇数着怀里捧着的药罐,漫不经心道:“好了好,知道了,后宫四妃要是敢来,我拿药毒死她们。”
  周凌恒脸一冰:“你若是不怕砍头,就帮朕把她们都毒死。”
  冷薇吐了吐舌头,抬头看着他,说道:“我开玩笑呢,顶多放点没毒的蛇,吓唬吓唬她们。”
  周凌恒这才满意点头,带人离开。
  傍晚时分,柳九九被羊肚羹的香味馋醒。她睁眼望着金丝绣花床帐,偏过头看了眼一派金碧辉煌的寝宫,第一感觉是自己在做梦,忙抿嘴闭上眼,等待梦醒。
  门外传来太监宫女的窃窃私语。
  “姑娘醒了吗?”小安子轻着声音问道。
  “没呢,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饿不饿。这不,依着邓夫人的吩咐,才吩咐御膳房炖了羊肚羹,正要送进去。”宫女回答。
  “那就送进去吧。”小安子声音虽然尖细,可柳九九却觉得特别干净好听。
  话音刚落,宫女端着羊肚羹“嘎吱”一声推门进来。听着耳畔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柳九九觉得不像是在做梦。她再次睁眼,掀开手/感极好的锦缎被,缓缓坐起身,呆呆地望着穿着宝蓝色宫服的宫女,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
  宫女将手中羊肚羹搁置在桌上,转过身瞧见她醒来,忙跪下,“奴婢景云,给姑娘请安。”
  “景云?”柳九九抬手揉了揉模糊的眼睛,胳膊有些酸疼。随后,她又打量了一眼暗金云纹的绣花床帐,又看了一眼奢侈的陈设。一旁金丝楠木架上摆放着质地上乘的白瓷花瓶,地面铺设着方块玉砖,表面被打磨的细腻平滑,在光线的投射下还模糊的倒映出屋内陈设,玉砖就像是剔透的大冰块似得,泛着刺眼的光芒。
  景萃宫/内的软设是暖黄色,外面摆放着一只精致的大鼎,里头的炭火烧得很旺,把整个屋子都烤得暖烘烘地。
  她将目光收回来,落在景云身上:“这是……什么地方?”
  “回姑娘,这里是景萃宫,历来是皇后居住的地儿。圣上已经下旨,下月中旬会为你举行封后大典,所以,您便是未来皇后,也是这后宫之主。从今往后,就由奴婢来伺候您。”景云走过来,搀扶着她在桌边坐下。
  柳九九肚子饿,她端起一碗羊肚羹就往嘴里送。一口下去,有被炖得软烂的羊肚丝,也有入口即化的山药丁和软烂的红豆,这一勺汤羹下肚,胃里立马暖了不少,且得到几许饱腹的幸福感。
  手艺倒是不错,比起化口的肚丝儿,她更喜欢脆的。
  待肚子吃饱些,她才开始思虑宫女说的那些话。她脑中思绪翻腾,她明明是躺在排骨大哥怀里的,怎么一觉醒来竟到了皇宫?
  她抬手锤了锤太阳穴,想让自己更清醒些。由于昨日发烧太过严重,导致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居然都不记得了。她放下手中羹碗,伸手一把抓/住宫女的小嫩手:“妹妹,你们肯定搞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皇后,你们家皇帝太后也不是我救的,你们认错了……”
  “姑娘说笑了,圣上在太后面前可是说你们情投意合哪,圣上怎会认错人?”景云原本是太后的贴身宫女,后被辗转送到乾极殿。平日负责周凌恒的饮食,也是太后放在周凌恒身边的一枚眼线。只是周凌恒并不让宫女近身,是以她也没有什么大作用。
  “瞎胡闹,我跟你们皇帝好些年没……”她将后面的话吞回来,狗皇帝未必知道她是柳家孤女。她改口又说:“我连你们家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个情投意合法?你们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小安子听见里处传来柳九九吵嚷的声音,忙进来劝她:“柳姑娘,您把肚子揣心里,咱们陛下保准儿合你口味。”
  “把肚子揣心里?合口味?你家皇帝是猪排啊?”柳九九有些生气;这穷凶恶极之辈抢女人做小妾就罢了,怎么狗皇帝也干起强抢民女的事儿了?
  小安子眸中亮光一闪,忙点头说:“是是是,是猪排,咱们陛下,就是猪排。”排骨可不就是猪排吗?排骨大哥跟猪排大哥,一个理儿,一个理儿。
  景云望着小安子目瞪口呆。这小安子也是大胆,居然说陛下是猪排?这可是掉脑袋的啊!
  柳九九气得腮帮发鼓,抱着胳膊侧过身去,下巴磕在胳膊上,垂着眼脸自顾着生气。她一肚子火没地儿撒,这里是皇宫,稍微一句话说得不恰当,指不定就被“咔嚓”掉脑袋。
  她将脸埋在胳膊里,跟小姑娘发脾气似得直跺脚,嘴里还发出“嘤咛”声。
  她想跟排骨大哥在一起,她才不要嫁给狗皇帝!
  柳九九想着自己要嫁给长得比大黑丑的狗皇帝,心里就瘆的慌。这以后夜里起身上茅厕,一扭投看见黑黢黢一团脑袋,那还不得吓死呀?
  越想越可怕,干脆趴在桌子放声痛哭起来。
  这可急煞了小安子和景云,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应该如何劝这位主子。难不成,是喜极而泣?看着也不像啊,瞧这主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大有哭倒景萃宫的气势。
  两人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慈元宫的太监常公公手持拂尘,昂首挺胸跨了进来,一瞧姑娘趴在桌上痛哭,“啧”一声,嗓门扯得尖细:“呦,这是怎么了?这景萃宫的太监宫女,是没伺候好怎么着?”
  一见是在后宫横着走的常公公,小安子忙笑脸迎上去,解释说:“姑娘这是想家了,这不,劝不住。”
  常公公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道:“行了,姑娘您就别哭了,太后召您过去呢,赶紧的,景云伺候姑娘梳洗打扮,好好拾掇拾掇。”
  柳九九登时不哭了,抬起脸用小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瓮瓮地:“公公,你说要见谁?!”
  “太后!”虽说皇上指名要封这姑娘为后,但常公公觉着成功的几率不大。这皇后要是谁都能当,后宫还不得翻天啊?
  柳九九吓得往桌子下面钻,抱住桌子腿儿死活不放:“我不去!打死我我都不去!”
  景云被她这幅阵仗给吓住,忙俯身安慰她:“姑娘,太后娘娘不吃人,很随和的。”
  “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太后是不吃人,可是她对太后有阴影啊!小时候她跟着亲爹进宫,太后似乎很喜欢她,一见着她就喂她吃东西。太后会做红枣酥,那时她也爱吃,也常夸太后手艺好。
  太后总会被她一张小甜嘴逗得眉眼弯弯,于是开始钻研厨艺。先皇爱吃面条,太后就学着煮面条,让她来试吃。太后娘娘做的面条,得有厚厚半碗猪油,每次吃完她都满肚子油腻,偏偏她还不能说饱也不能说不好吃,得昧着良心,摸着圆滚滚肚皮说“好吃”。
  于是太后愈发变本加厉,每天差人把她接进宫里,让她吃好大一碗猪油面。
  半碗猪油!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吃面,而是在喝猪油!
  喝猪油的经历在柳九九心里留下了深厚的阴影。即便太后是个慈颜悦色的大婶,她也不敢再去见她。
  又给她喝猪油怎么办?想起那大半碗的猪油,她便觉得胃里翻滚。
  ☆、第34章
  “姑娘,您要是不去……那便是违抗太后懿旨,那可是要杀头的啊。”小安子冲着桌下的柳九九比划了一个“咔嚓”的动作,吓得某人一阵哆嗦。秀气的小安子将手中拂尘递给景云,撩起袖子,露出两段白净的小臂,展开手臂抱住八仙桌,轻轻松松将厚重的桌子搬开,让桌下的柳九九暴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