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于是明芳放心地带好了金簪,便出去同秀女们等着一起见娘娘们。
  可有些时候,意外总是出现在不经意间,而这种意外却是由我们身边最珍视的人所造成。当谢明芳看着文贵妃的眼睛在自己周围转了好几圈时,心里总有一种拂不去的诧异。
  可当这种惊讶真的转变成真时,她只听到放佛从远方传来的声音,这谢家姑娘倒是不错,既然同贵妃你这般有缘,便赐给二皇子做侧妃吧,让内务府择个吉日,把人纳府中。
  把人纳府,是啊,就算是侧妃,也不过是妾,用不了娶这个字,只能用纳。
  当消息传回府中的时候,谢树元捧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里头的茶水泼了好些出来。
  谢明芳是到戌时回府的,她给萧氏请安之后,便急急回了自己院中。萧氏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没有多说。
  倒是江姨娘一见她回来,便立即欢喜地过来,脸上那是止不住地欢欣。
  “我就说姑娘必是能有个好前程的,虽说如今只是个侧妃,可保不准这日后……”江姨娘越说越欢喜,恨不能明天二皇子就继位,封谢明芳当一宫主位。
  谢明芳见她还在说话,一下子拔出手上的簪子,直直地抵在喉咙上,看着江姨娘绝望地说道:“姨娘若是真的为我好,便不该这样的害我?”
  “姑娘这又是何话,我怎么就害你了,有话好好说,你赶紧将这簪子放下,”江姨娘着急忙慌地说道。
  明芳冷笑一声:“姨娘给我的这支金簪可是与贵妃娘娘头上带的很是相似,所以贵妃说我同她有缘,这才求了皇上,一个妾室的位置而已,姨娘你就这么着急送我去?”
  江姨娘又着急又慌张,却听明芳又道:“到底是谁叫姨娘你这般行事的?”
  江姨娘还想狡辩,左右顾盼就是不愿说话。
  半晌之后,谢明芳才冷笑一声:“我若是将此事告诉父亲,只怕姨娘便也不得不说了吧。”
  “别别别,是你舅舅他们,是唐国公找到你舅父的,他们说二皇子想纳你做侧妃,若以后大事得成,一个四妃的位置是跑不掉的,”江姨娘一听谢明芳要将此事告诉谢树元,便立即将什么都说出来了。
  谢明芳手中金簪落地,只捂着脸痛哭声,再不开口。
  十日后,明芳看着府中满目的红,只觉得刺眼。
  这一世,她再不能穿上红嫁衣了吧。
  ☆、第103章 夜半惊梦
  第一百零三章
  谢府六月长女明贞出嫁,十里红妆,探花新郎,满目繁华,人人艳羡。今科状元领队拦门,而探花带着一众新进士闯门。听闻光是催妆诗便做了六首之多,状元郎还当场出了一副据闻是天下绝对的对子给探花郎。
  当时一众新科进士冥思苦想都险些未想出,最后还是长辈出面,这才让探花郎进了府里带了人离开。
  不过蒋家在京城并不宅邸,最后这酒席还是摆在了谢府。这一众新科进士喝酒之时,还在讨论那个绝对。
  这样的喧闹,便是连后院都被感染到了。萧氏作为主客自然要招呼这些贵夫人,还有谢清溪也招呼一起到来的闺秀们。前头做催妆诗的时候,府里的小丫鬟便一会回来报告前面的战况。
  一个个小姑娘一听到状元郎如何如何,早已是面红耳赤的,恨不能立即出门去看着。
  谢清溪左边坐着的是萧熙,右边坐着的是王淑慧,两人跟个金刚一样坐在她旁边。但凡有人试图跟谢清溪说话,萧熙便抢先搭话,王淑慧则是开始扯话题。
  反倒是坐在另外一桌的谢明岚,巧兮笑兮顾盼神飞的模样,让不少闺秀都乐于结交她。萧熙冷眼看了许久,这才垂头对谢清溪说道:“你看你家这个四姑娘得意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今天出嫁呢。”
  “噗,”谢清溪正在端着茶盏,一口水险些喷出来。
  她暗暗扯了萧熙的手臂,轻声说道:“唉唉,你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了。”
  “怕什么,”不过她虽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小声了一下。
  萧熙这次也去宫中参选了,不过她就是陪太子读书走个过场而已,此次皇上一共给四位皇子选定了正妃。大皇子和二皇子因年纪到了,今年便要大婚。而三皇子定在了明年,五皇子则因今年只有十六岁,干脆定在了后年,而他的正妃也只有十四岁而已。
  不过萧熙没选上她反而高兴,反正永安侯府又不用靠她去联姻,所以不当这劳什子皇子妃她还乐得逍遥自在呢。但她今年也十五了,听说舅母为了她的婚事已是在发愁。
  “你家二姑娘怎么没出来,”王淑慧看了一圈,突然低声问道。
  谢清溪不知她何意,只低声说道:“我爹说二姐姐不日便要嫁人了,不愿再让她抛头露面。”
  谢明芳的婚事简直就如一座山般压在谢树元的心上,虽然谢树元如今还在隐忍,但是谢家谁都能看出他这几日心情实在是不好。便是今日明贞的大婚,他也只是强装高兴。
  萧氏也对于明芳突然被指婚一事而感到诧异,先前没听出这样的风声。她如今也是有些进退不得,她的四个孩子都一个都还没订婚呢,可谢家却出了一个当侧妃的姑娘。
  侧妃、侧妃,便是上了玉牒,那也就是个妾而已。
  清骏、清懋是儿子,她并不担忧,但她的清溪儿可是个姑娘。
  “你家二姐姐,”旁边的萧熙刚说了半句,便顿住不再说话了。说到底这姑娘家谁愿意给人去做妾,又是这样出身世家大族的。
  这样的场景方姨娘这等姨娘是不能到前头去的,就连大姑娘的闺房她都是不能去的。她站在门口张望着那头大姑娘被接走,眼泪自不知地掉了下来,还是旁边的丫鬟劝了她好几声。
  后来她又怕这大喜的日子掉眼泪,实在是不好,便又急急地收了帕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姨娘也知这样大喜的日子,只怕会对明芳有触动,会来她院子。谁知刚到了院子门口,就看见桃红、柳绿两人正站在门口说话。
  “你们两个怎么不在姑娘跟前伺候着?”江姨娘训斥道。
  其中桃红立即回道:“回姨娘的话,并非奴婢不愿上前伺候,实在是姑娘不愿让奴婢在跟前,说是想一个人静静。”
  江姨娘听了便更是生气,一下子便怒道:“姑娘说让你们出来,你们就出来了?若是姑娘有个口渴想喝水的?你们还让姑娘自个去倒水?”
  “姨娘恕罪,我们这就进去,”桃红立即垂着头说道,旁边的柳绿也是默不作声。
  江姨娘越发觉得这两个丫鬟摆不上台面,甩开两人就往里头走,可谁知还没掀起里头的帘子呢,一个白瓷茶盏带着茶叶沫子便飞了过来。只是并不是朝这边帘子砸的,只砸中了旁边的墙壁,只是那茶水一下子喷溅了过来。
  “不是让你们出去不要烦我的吗?”谢明芳绝望的声音一下子穿透珠帘而过。
  江姨娘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开口,待过了许久,还是谢明芳抬头,透过珠帘看着外面的站着的人。她一下子站住,急问道:“可有砸到姨娘?”
  这会江姨娘见她还关心着自己,这脚更是如同灌了铅般,再也抬不起来了。她自个为了荣华富贵嫁给了表哥做妾,好在表哥性子宽容,而太太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过的倒也算好。
  可是这做妾的苦楚,她不是不知道的,可她却还是让自己的女儿去做了妾。
  不是的,不是的,江姨娘立即抬头,想起在首饰铺子里头嫂子对自己说的话,明芳是进去做侧妃,马上二皇子就要封王了。超一品亲王的侧妃,岂是一般妾室能比的。
  况且二皇子母妃是文贵妃,母族又是唐国公府,他比谁都机会登上帝位。到时候明芳就是一宫之主,妃、贵妃,有谢家在便是连皇后的位置也未尝不可图谋。
  江姨娘一想到这里,眼中便闪过无限的狂热。她的女儿要是成了贵妃成了皇后,她倒也看看谢家还能象现在这般对自己,还能这么对她们江家。
  “我没事,”江姨娘便要掀开帘子进去说话。
  谁知谢明芳一听她说没事,便突然又说:“姨娘别在进来了。”
  江姨娘被她这话说的有些呆住,她愣了半晌突然笑道:“我不进去如何同姑娘说话呢。如今这院子里头也就剩我同姑娘了,咱们娘俩便好生说话。”
  她话说的亲热,可谢明芳却犹如未听见一般,她耳朵里面还回荡着吹吹打打的热闹声音,大姐姐应该已经被接走了吧。探花夫君、大红的嫁衣,这样热闹喜庆的场景。若是她出嫁那日,只怕谢家连一桌酒席都不会摆吧。
  她只会被一顶粉红的小轿子从王府的侧门抬进去,大哥不会揽在门口,也不会有人为了她做催妆诗。
  什么都没有了,这一起都不存在了。
  “姨娘不要进来了,若是姨娘非要进来,我只怕再也保守不住对姨娘的秘密了,”谢明芳语气萧冷地说道。
  江姨娘一惊,又想起她那日说要见事情告诉谢树元,便打底开始发寒。
  因为明芳要去宫中选妃,她这才求了太太,说是想去城中最好的珍宝阁给姑娘打件首饰,也算是她对姑娘的一片心意。萧氏原先是不同意的,后来还是老太太出面,又有明岚陪着,她这才出得去。
  她娘家哥哥在苏州待了许久,后头赚了好大一笔银子,便没跟着谢树元一起去金陵,而是回了京城。如今江家也再不是靠着一间小铺面撑着的,哥哥在城中又置办了两间铺面,都是顶顶生财有道的。
  而这回给二姑娘打首饰的事情,也是娘家嫂子提出来的。不过因着江家人不许再进谢家来,所以这事还是好不容易递进来的。
  谁知她去了珍宝阁,见了娘家嫂子,她就将一根早就打好的簪子递给了自己,又说了二皇子的事情。原来唐国公只同谢树元接触了一回,便知他这样的人定是不愿将女儿嫁给皇子做侧妃的。
  所以干脆从旁的地方想法子,如今便弄了这么一出。
  “我不知文家到底给了姨娘你什么样的好处,不过我只想说,如果二皇子是想通过我拉拢父亲,那真是想的大错特错,”谢明芳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隔着珠帘看着江姨娘:“咱们家的这些兄弟姐妹当中,便属我最不得父亲的宠爱。就算我入了王妃做了侧妃,谢家也不过是多了个弃女罢了。若二皇子今个是娶了六妹妹,我看他倒是有些许机会。不过如今他也不过是空花了心思。”
  “姑娘,”江姨娘被她的话说的心惊胆战,恨不能立即去跪着求她。
  明芳又说:“我从前处处和大姐姐争,和六妹妹争,可是如今呢。大姐姐嫁了前途大好的探花郎,六妹妹日后也必是正正经经的嫁人。谁人象我这般,一顶软轿就被抬了过府。”
  “姑娘何必这般自轻,”江姨娘被她这话说的心头难受。
  明芳冷笑一声,只道:“姨娘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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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女儿不愿做侧妃,不愿做妾,求爹爹救救女儿。”
  黑暗之中,一个人影霍地坐了起来。旁边躺着的人,被他这般大的动静也惊得睁开了眼睛。萧氏还有些迷瞪,她略抬头看着黑暗中的人,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我梦见明芳在跟我哭,说她不想当妾,”谢树元只觉得整个背都汗湿了,额头上更是沁出汗水,他眨眼间顺着眉峰而滚落的汗珠,便突然间渗进眼中。
  “不行,我要去看看,”谢树元说着便要掀开被子起身。
  这会连萧氏都被他闹的起了身,她伸手按住谢树元的手,说道:“虽说你是亲父,但是这大半夜的去姑娘院子总是不好。况且这只是你做的梦罢了,我看你是近日为此事忧心太过,所以才会梦见此事的。”
  谢树元长舒了一口气,却还是说道:“可是我心始终难安。”
  此时在外头守夜的丫鬟也起身了。
  萧氏见他始终不安心,也只得唤了丫鬟进来,让她点了蜡烛。她披了件衣裳,对守夜的丫鬟说:“你去把秋水叫过来,只说我找她有事。”
  今晚守夜的是秋晴,她一听便赶紧过去。
  秋水睡的正熟,一听太太叫自己,赶紧穿了衣裳,只绑了个光溜溜的大辫子就过来了。可谁知一过来,太太就让她去二姑娘的院子看。
  好在从这里到二姑娘的院子,并没有锁门的地方,所以她很快就过去了。只是敲门敲了好一会,里头才有人开门。
  开门的是个二等丫鬟,她打着哈欠,还在想这大半夜的是谁扰人清梦呢。
  “二姑娘在吗?”秋水一见这丫鬟便压低声音问道。
  小丫鬟一见竟是太太身边的秋水姐姐,便赶紧将人领了进来。秋水进去之后,今晚给姑娘守夜的是柳绿。不过她是睡在内室旁边的捎间,这两日谢明芳心情不好,连面都不让她们沾,更不愿让她们睡在内室陪着自己。
  所以这会秋水说要见二姑娘,她还觉得奇怪。结果一推门的时候,里头竟是被拴住了。
  “怎么回事?”秋水见她几次都没推开,便立即问道。
  柳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这门怎么就推不开的。姑娘以前从来不会拴上的啊。”
  秋水一把拉过她,便不顾地开始去撞门。结果里面好像有东西抵住了一般,秋水又让柳绿一起撞门,最后连那个小丫鬟都一起上了。
  待三人好不容易撞开的时候,跌跌撞撞的进去,就看见昏暗的屋子里头悬挂着一个人影。
  “啊,”那个小丫鬟被吓得登时尖叫了起来。
  柳绿也要尖叫,还是秋水一把扇在她脸上怒道:“喊什么,你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
  她立即上前抱住谢明芳的腿,柳绿赶紧上来帮忙。
  待人放下之后,此时小丫鬟也跌跌撞撞地点了屋内的蜡烛。秋水哆嗦地伸出手指,待好不容易伸到明芳的鼻子下时,竟是还能感觉到一丝温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