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昭怀太子道:“既然大姑母没事,又想歇着,那孤去找大姑父下一局棋。”然后看了太子妃一眼,“等下你要走了,叫人来找孤,我们一起回去。”
  太子妃笑道:“嗯,你去找爹说话罢。”
  昭怀太子微笑着告辞出去。
  他往前眺望了一眼,妹妹和许嫱已经走到了月洞门口,脚步倒是挺快。自己转身去了另外一边,去找汾国驸马。这位大姑父的棋艺很是不错,但……,此刻并不想找他下棋。汾国长公主突然对长孙曦下毒的原因,还没解开呢。
  或许,可以打探一点什么。
  昭怀太子领着宫人们徐徐过去,他的背影修长、挺直,透出雍容气华。
  另一头,许嫱正在花圃里面忿忿跺脚。
  无忧公主旁边闪开了。
  等她发泄了一阵,才安慰道:“好啦,别生气了。我看大姑母还是最疼你的,不过是因为太子妃怀孕了,所以关心多了一些。”
  “你知道什么?!”许嫱愤怒的话冲口而出,继而想起对方是公主,又忍气道:“我不是跟你生气,就是……,就是心里火太大了。”
  无忧公主在宫里没有别的朋友,只有她,好脾气的笑了笑,“我没有生你的气。”
  许嫱被她软语一哄,怒气顿时化作了无限委屈,鼻子一酸,眼泪便滚了出来。她捂着脸哭道:“你今儿也看见了,我和姐姐一起进去的,娘眼里只有她,没有我!一直拉着姐姐问长问短的,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是外头拣来的丫头,呜呜呜……”
  无忧公主也觉得姑母今天有点过分,又有点奇怪,难道太子妃怀孕对大姑母而言,就有那么重要?细想想,也对。太子哥哥是要做皇帝的,太子妃要是生了儿子,那可就是下一任的太子,下下任皇帝,所以大姑母才会如此重视吧。
  只是这些话,断不能说给许嫱听了,否则她只会更加生气恼火的。
  因为……,她这一辈子都比不上太子妃了。
  “好啦。”无忧公主拉扯许嫱,让她在石凳上面坐下,递了帕子给她,故意笑道:“你要是在这儿哭肿了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打了你呢。”
  “讨厌。”许嫱破涕为笑,借着台阶下来不哭了。
  倒不是觉得无忧公主的话好笑,而是担心哭肿了眼睛,等下啊昭怀太子见了不美,因而慢慢的止了眼泪。只不过眼泪能止,心里的愤怒却是停止不了。
  无忧公主跟她从小一块儿张大,岂会看不出来?见她还是生气,于是劝道:“你也别太上火了。虽然太子妃和你不亲,但到底是嫡亲的姐妹,她好了,总少不了你的好。不管怎么说,她做太子妃、做皇后,都比别人来做要强点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许嫱听得心思一动,不是听了无忧公主的劝,而是轨道偏离想到另外一层意思。是啊,谁说做了太子妃,就是一辈子的太子妃了?谁说做了太子妃,就一定能做皇后?古往今来的皇后里面,有几个是太子妃做上去的?
  将来母仪天下的那个女子,未必就是姐姐。
  心下隐隐盼着,要是姐姐的这一胎不顺利就好了。听说,小产的人特别容易落下病,要是再调理不好,伤心过度,甚至会……,这样越想越邪恶下去,有点不敢想了。
  清醒过来,不免有点小小失望。
  姐姐的身体和胎像都看起来好得很,根本就没可能!
  无忧公主冷哼道:“倒是那个长孙曦!可恶,害得我被禁足了整整一个月,而且现在我去找父皇还要通报!气死我了。”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哼,我就等着父皇临幸她。到时候封了她的位分,不管是妃子,还是美人,都是要搬到后宫去的。”
  到那个时候,自己再找机会狠狠的收拾她,叫她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说了半晌,没听到回应,不由抬眼看了看对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许嫱心思纷乱无比,哪里还有心情听她发牢骚?只是不好得罪她,敷衍应道:“有的、有的,我听着呢。”
  “那我刚才说什么了?”无忧公主反问道。
  许嫱强忍了不耐烦,哄她道:“无忧,我这会儿心里实在烦得很,改天再说罢。”冲她笑了笑,“多谢你,一直陪着我、劝解我,不然今天我该难过坏了。”
  无忧公主年纪小,性子简单,听了这话顿时忘了前面的茬儿,开心道:“对呀,你只要记得我对你最好就是了。”
  许嫱陪着她说了一会儿闲篇,折身回去。
  原本还想着再跟昭怀太子说几句的,结果人家两口子已经走了。心下失望,又没有办法发作,于是闷闷不乐的坐下发呆。
  无忧公主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母亲的伤,因而道:“不如你今晚就在府里住下,多陪大姑母说说话,我先回去,明儿再过来找你。”又去跟汾国长公主告了辞,方才离去。
  许嫱这会儿其实不想跟母亲说话的,可是又不甘心,等着无忧公主走了,便气鼓鼓的朝母亲质问道:“娘,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了?”
  “这是什么话?别胡说。”汾国长公主现在心情憔悴的很,----毒杀长孙曦没得手,太子妃今儿欲言又止肯定是猜到真相,汾国驸马还闪了自己一耳光!最难熬的是,许嫱的亲爹被皇帝派人毒死了。
  许嫱恼道:“我胡说?难道今儿娘不是一直拉着姐姐说话?不是一直不理我?”越说越是酸涩委屈,“我算是看出来了,娘心里,最心疼的还是姐姐。”
  此时此刻,汾国长公主实在无力应付小女儿的埋怨。加上心中后悔,这会儿也不想多面对小女儿,因而只道:“娘累了,想睡一会儿。”
  又累了?一看到自己就累了?许嫱气得肝疼,一甩帘子就忿忿出去了。
  ******
  昨天江陵王耍了小手段,让传长孙曦来太极殿,倒是给了皇帝一个提醒,----是啊,为何每次都去御书房找她?大可以叫她过来太极殿嘛。
  因而这几天闲暇时,便不再去御书房,而是直接让人传她过来捏头。
  长孙曦除了第一次提心吊胆的,后面见皇帝没别的意思,也就渐渐放松下来。既然皇帝大人懒得走路,自己多走走也是应该的,不过是换个工作地点而已。说起来,自己还能趁机溜出御书房,透透气呢。
  一连几天,都是随传随到用心服务。
  倒是有点奇怪,这几天没有见到之前的那个小太监,难道是轮班休息了?不过那个小太监挺可爱的,想着,不由笑了笑。低头捏了捏有点发酸的手,正准备回御书房休息,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哇!”,还被人拍了一下。
  长孙曦吓了一大跳,扭头回去。
  江陵王笑嘻嘻的,“吓着了吧?”很是得意的样子。
  长孙曦原本想说没事,见他这样,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话,“吓死我了。”然后佯作生气扭了脸儿,“你太坏了,不想理你。”
  “喂!”江陵王急了,“我跟你闹着玩儿的。”跑到她的正面,作了个揖,“我给你赔个不是,总行了吧。”口气很是高傲的样子。
  长孙曦当然不会跟一个中二少年怄气,倒是好笑,“你这么淘气,还在太极殿里轮班儿做事,回头惹得皇上不高兴了,打你板子。”
  江陵王哼道:“皇上才不会生我的气呢。”
  为啥?长孙曦不由狐疑的打量了一眼,长得……,这么像皇帝,又这么恣意任性,该不会是皇帝的私生子吧!等等,不对,哪有皇帝的私生子做太监的?难道说,其实是一个假太监,皇帝故意留在身边保护的?这么想着,不由往下看去。
  江陵王顺着她的视线,一低头,不由惊呼,“你往哪儿看呢?!”
  长孙曦上前掸了掸他的袍子,撒谎道:“沾上灰了。”然后转移话题,笑道:“对了,我送你的东西准备好了。这几天没见着你,你等下,我叫人回去御书房拿过来。”转身叫了银针,“去把我屋子里的东西拿来。”
  “是。”银针麻溜儿的去了。
  “什么宝贝?”江陵王顿时心思被转移,目光微闪,“小玩意儿我可不稀罕。”
  长孙曦笑道:“活宝贝。”
  江陵王顿时大叫,“女人我可不要!”
  “噗!”长孙曦笑得花枝乱颤,肚子疼,“你小小年纪想什么呢?我怎么会送个女人给你?你呀……,真是,一定是杂书看多了。”
  “才没有。”江陵王莹白如玉的脸微微涨红,嘟哝道:“是你,是你说的不像话,让人听得误会嘛。还好意思怪我?我才没有乱想呢。”
  长孙曦怕他真的臊了,没再说,也没有再笑。转而问起闲篇,“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江陵王支吾了一下,“我叫江九。”
  “江九?”长孙曦在心里点了点头,倒是像贫苦人家起得名字,只论排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么说,你家兄弟有九个了?”
  “嗯。”江陵王点头道:“不过有些没有养大就夭折了,只剩下一半儿。”
  长孙曦只当是年景不好,对方的哥哥们都给饿死了,感慨道:“真是可怜……”
  “九弟。”有人忽然接了话,“你这么说自己的哥哥们,不太好罢。”那人薄薄的嘴唇噙了一丝笑意,凤目微挑,有种带着邪气的异样俊美。
  江陵王顿时脸色一变。
  长孙曦先是被楚王的到来吓了一跳,继而反应过来他的话,更是吃惊,----九弟?那眼前这位“江九”,岂不就是江陵王?!难怪他和皇帝长得那么像,在御前又如此随意,自己竟然庐山不识真面目。
  刚想跪下去行礼,便听江陵王冲着楚王恼道:“七皇兄你真是讨厌!”
  殷少昊穿了一袭宽大的明紫色华袍,披着紫貂大氅,迎着冬日清风,姿态散漫的徐徐走了过来。他的袍角在风中翻飞不定,宽大的袖子恍若双翅,衬得他好似九天之上翱翔的鹰隼一般,透出极度危险的味道。
  长孙曦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低头道:“见过楚王殿下。”
  殷少昊走到她的身边,笑道:“本王就知道,你这女人……,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转头看了看江陵王,“只不过九弟这个年纪也太嫩了点儿,你也下的去嘴,还真是生冷荤素都不忌啊。”
  长孙曦眉头一挑,“楚王殿下,还请慎言!”
  “慎言?”殷少昊凑近了些,低低耳语笑道:“你说,要是告诉江陵王,你之前和本王的那些亲热,那些缠绵,哦……,还有你的嘴里的那些滋味儿,他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假扮小太监找你玩儿呢?”
  长孙曦目光凌厉看向他,冷笑道:“你是什么性子,什么为人?难道别人不知道?你便是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谁让他素来都有风流好色的名声,早就烂透了。
  殷少昊双目微眯,挑衅道:“没人信?那本王这就去试试。”
  ☆、第38章
  殷少昊正要找江陵王细说一番,气气长孙曦,最好让江陵王死了心。偏巧来了一个小太监传话,“皇上宣楚王殿下进去。”只得忍怒打住话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拂袖,转身往太极殿的正殿而去。
  长孙曦的脸色很不好看。
  江陵王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不安道:“你别恼啊。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就是觉得奴才们,见了我就跪啊跪的,特别没意思。只是想和你平平常常的说话,所以才……、才没有说出我的身份,可我没有坏心的。”
  “没有,我不是生你的气。”长孙曦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对,福了福,“见过江陵王殿下。”看了看远去的楚王背影,转而道:“我们走罢,换个地儿,别等下楚王殿下出来又遇到了。”
  江陵王眼里闪过一抹欣喜,“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呀?”
  “当然啦。”长孙曦和他一起往偏殿走,一面笑道:“你又没欺负我,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再说了,殿下你还救了我一命呢。”
  江陵王不好意思道:“那不算什么。”又挺了挺胸脯,“你放心,往后有我在呢,别人肯定不敢欺负你。就算是大姑母和七皇兄他们,我拦不住,也会叫父皇帮忙的。”言语里,想把楚王划在被她讨厌的范围里。
  长孙曦是真的讨厌楚王,恨不得杀了他,根本就用不着江陵王来暗示提醒。她接话笑了笑,“是啊,咱们不见那些讨厌的人。”
  “好的,好的。”江陵王见她真的讨厌楚王,顿时更高兴了。
  “长孙司籍,等等!”银针提着一个笼子样的东西,气喘吁吁跑来,“你们怎么到后面来了?叫我好找。”说着,把手上的笼子轻轻放下。
  长孙曦笑道:“辛苦你了。”
  江陵王冲着她挤了挤眼,示意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长孙曦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位小王爷有几分天真烂漫,自然顺着他的意思没说,然后撵了银针下去。指了指盖着红绒布的笼子,朝他问道:“你猜猜,我送你什么?”
  江陵王觉得很是有趣,眼睛扑闪,“鹦鹉?八哥?”
  “不是。”长孙曦笑着摇头。
  “画眉?”
  “也不是。”
  “哎呀,我猜不着。”江陵王上前几步,急性子道:“打开看看。”干脆耍赖,直接上前揭了红绒布,一看,里面卧着两只雪白可爱的小白兔。
  兔子当然不稀罕。稀罕的是,两只兔子都各有一个黑眼圈儿,一个左,一个右,并排挨在一起,看起来特别滑稽可笑。
  “哈哈……”江陵王顿时被逗乐了,大笑道:“你去哪儿找了这么两个活宝贝?难怪你刚才那么说,还真是活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