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沈言璟返京
  陆灼待人向来亲厚,很少有这般盛怒的时候,至少他是没见过的。
  沈言璟微微垂着头,雨滴打在脸上,渐渐汇集成水流顺着脸部的轮廓流淌下来,墨色长衣上,银线绣着的木芙蓉花大朵大朵的盛开,在这雨幕之中带着些许朦胧的美感。
  他不能就这么离去,他若是走了,折剑山庄便真的落在了沈季平的手里了。更何况,陆千凉尚且不知他的真面目……
  “师父,弟子知错,弟子愿受一切惩罚,只求师父能让我留下。”沈言璟低垂着头,沉闷的声音响在雷声炸响的苍穹下,显得异常的孤注。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祈求。
  他十八岁,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又何曾求过人呢?
  陆灼面无表情的绕过他:“王爷起身吧,你我师徒情分缘尽于此。还请王爷日后返京,念及昔年师徒情分不要将我折剑山庄赶尽杀绝。”
  言罢,他抬步离去,再不去管跪在泥水里的黑衣少年。
  至少,让我等到她醒来啊……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带走最后一丝温度。沈言璟觉得,自己似乎在这冰冷的雨天里跪成了一座冰雕。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扇不住开关的门终于打开。那医者对陆灼说了什么,便见陆灼神情一松,沈季平随即急切的走入到了陆千凉睡着的那一间房间。
  看来,她没事了,沈言璟想。
  ……
  陆千凉觉得,自己得到了女皇一般的待遇。清晨侍女送来清水皂角,沈季平亲自屈身给她擦脸擦手,喂水喂饭。上午换药的时候,沈季平隔着屏风要么给她念上一小段儿故事,要么哼上吹上一段笛子抚上一段古琴。中午二人用完午膳,沈季平还会搬来棋盘同她下上一盘,或是铺纸研磨画一画她这个病美人。
  虽说,下棋的时候沈季平纵使是让她多子,她依旧是输。画像的时候,未等沈季平画完,她便睡倒了过去……
  不过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万事开头难吗。比如说,现在她同沈季平下棋,便多是沈季平输了。在她的训练下,沈季平画像的速度也快了。因为……上一次沈季平给他画像的时候,将“睡美人图”画成了“某女酣睡图”。陆千凉追打他的时候,抻到了伤口。
  当然,受伤的特权还不止这些。比如说,在她养伤的第一天,陆父来她房里看她。陆千凉软着嗓子喊了声爹。然后……她看到自家亲爹眼圈儿红了!这真是重大新闻啊!
  再有,他兄长陆千城不知在哪儿得到的消息,三天之内风风火火的在千里之外赶了回来!可怜陆大小姐今年已经双十年华,看着自家哥哥一脸凶神恶煞的差点儿杀到京城去砍了沈言璟!紧忙起身拦着。
  陆千凉觉得,幸亏陆家还有她这么一个大智慧者。若是独留了父亲兄长在家中,这二人的智商情商要怎么过日子啊,真是头疼。
  几人怕陆母担心,都不约而同的瞒着她。山庄外几位已经开始行走江湖的师兄都陆陆续续的赶到折剑山庄看望自家唯一的师妹,满眼的悲痛。
  陆千凉一人敲诈了一顿,顺便扣了沈季平做自己的账房先生,养伤的这些时日过的异常的快活。当然,这些礼物也不是白收的。陆千凉倚在床上一边捣弄着师兄送来的鲁班锁,一边一口口吃着沈季平舀了送到她唇边的豆花,一本正经的道:“送了礼物的师兄就这么算了,没送礼物的师兄,待到爹爹过寿他们回山庄时,一定叫他们补回来。”
  沈季平宠溺的又递了一勺:“恩,我替你记得。还有,吕师兄送来的那一块血玉玉佩是假的,大街上五文钱可以买十块,这个怎么算?”
  “什么!送给我的东西还敢送假的!收啊!为什么不收!”陆千凉气鼓鼓的吃着豆花,将手里拆不开直接用内力震断的鲁班锁丢在桌子上道:“今年爹爹过寿把他的贺礼扣下,然后拿那块血玉佩顶上!我倒是要看看,他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下策。”沈季平道:“但也确实有用。”
  陆千凉得了称赞,笑眯眯的将最后一勺豆花吞进腹中,装睡之前又被沈季平按着灌了一大碗的苦药汤子,这才算完。
  陆大小姐吧唧着苦嘶嘶的嘴唇,欲哭无泪。
  几位没有送礼物的师兄不知怎么听到了二人谈话的内容,生怕这个混世小魔王真的伸手来要,第二天紧忙都将礼物补了上来。就连向来抠门的吕师兄都忍痛割爱的送了块真的血玉佩过来。陆千凉抱着一堆礼物盒子哈哈大笑,一不下心呛了风……
  半月时间,伤好了七七八八,陆千凉深受病痛“折磨”,“吃不下饭走不了路”竟堪堪胖了三四斤。看着自家闺女明显“肿”起来的脸颊,陆父在心中骂了沈言璟一百八十遍。
  丫的,自家闺女本就长得够磕碜了,现在脸又因为受伤肿成这样,日后要怎么嫁啊!
  是以,陆父看尽心尽力照顾陆千凉的沈季平更顺眼了。有武功有内涵,长得帅家世好,最重要的还是深爱自家闺女,毫不拈花惹草,这样好的女婿哪儿找!
  距离折剑山庄千里之遥的试剑庄近些时日热闹得很,折剑山庄弟子显然将试剑庄当成了自家师门的第二个据点,承办试剑会的世家整日看着“江湖传言”之中的各类“高冷”大侠在自家插科打诨,自觉受到了几万点的暴击。
  各位常年不见的师兄凑了个整齐,唯少了一人。
  听沈季平说,沈言璟早在她醒来的次日便收拾行囊接走了离月,应召返京了。闻说齐王殿下鲜衣怒马,英姿勃发一骑绝尘回京城,已经成了京城之中诸多官小姐的梦中情人。闻说,陛下在京城赐了齐王府,规制比宁王穆王等老一辈亲王王府的规制还要高,人却还留在紫禁城中住着,当真是风头无两。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个刚走上金銮殿的新星,似乎巴结到了这位小王爷,自己就能在离阳王朝站稳脚跟百年不倒了一般。
  陆千凉也想,真好,终于将那儿烦人的沈言璟赶走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