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
  甘志轩小心的看了甘四娘一眼,捏着她衣角的指尖泛白:“我心中不服,找到机会,就去缠卢大人,怎奈圈子不一样,他是官,我是民,很难碰到。那日在小酒馆,我瞧他状态不对,不似以往那般沉稳冷硬,觉得有戏,就找机会缠了他半晌……”
  温元思眯眼:“如果只是这样,你没有瞒的必要,可以避开你娘,悄悄同官府说。”
  “但当时卢大人说了一句话……”甘志轩头低下去,“他说他有事走不开,让我帮他一个忙,只要我做了,隔天他就照约定告诉我,我爹是谁。”
  温元思:“他让你做什么?”
  甘志轩看看四周,声音压的低低,只让温元思一人听到:“他让我天亮之后,在东城门往左三里,离地面五寸高,也就是大概半个小腿的高高度,用硬石划个‘归’字。”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归’字,为什么是东城门往左三里?”
  “这我哪知道!都是卢光宗自己说的!”
  “那你去了么?”
  “当然没有!”
  甘志轩猛摇头:“第二天卢光宗就死了啊……死在猪圈,那么惨……这肯定是要命的大事,我哪还敢干!万一我也死了怎么办,我还要带着我娘过好日子呢!”
  “再说卢光宗死了,肯定也不能告诉我爹是谁了……”
  温元思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甘志轩不敢说。
  因为他害怕。
  如果他没有说谎,在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他受到的嘱托非常敏感,明显有猫匿,没准是凶手也在找的东西。他不敢和官府说,不敢和甘四娘说,甚至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不敢说梦话。
  他会被这个‘归’字,压的惶惶不可终日。
  一旦有人察觉,或者时机变的敏感,他会非常害怕,非常心虚。
  因这没说出口的秘密,他可能被凶手灭口,或者被官府认为凶手。
  甘志轩揪着自己头发,眼眶发红,显然也是这些日子受够了:“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到底哪里过分了?”
  甘四娘气的发抖,手掌连连拍打上甘志轩:“为什么不同我讲!为什么不告诉我!”
  甘志轩双手捂头:“我敢和你说吗!你哭起来没完没了,我哪里有辙!”
  甘四娘紧咬下唇,盯着甘志轩的眼睛:“那卤味卖完,离开小酒馆往家走,你借口如厕再次离开,让我自己先走,可足足近四更天,你才回家……你干什么去了?”
  “原来娘你一直在等我啊,我瞧你房间黑漆漆的,以为你睡着了,就没过去同你说我回来了。”
  甘四娘磨牙:“我问你干什么去了!”
  “蹲坑啊……我那天晚上吃的东西不对,有点跑肚,小酒馆里不也去了厕房一趟?我的身体我知道,不是什么病,拉完就会好,每回我的事你都大惊小怪怪烦的,我就没同你细说。”
  甘志轩叹了口气:“本以为能坚持到家,谁知道半路就憋不住了,肚子擎给劲儿,外头茅厕还不好找,我干脆拉一会儿歇一会儿,确定完事了才回家。”
  “这点事我一个人就能行,大半夜的不值当把你拉上,就没提。”
  甘四娘看看宽深的湖,看看湿透的狼狈的自己,想想今天经历的一切,悲从中来,抱着膝盖呜呜哭,特别特别伤心,连男人眼神目光都顾不上管了。
  甘志轩怂怂的靠着她,抓着她的衣角,什么话都不敢说,等着她哭完。
  宋采唐和温元思对视一眼,各自心中叹气。
  甘四娘这是后怕,后悔了。
  她以为儿子杀了人,事实确凿,无法脱罪,干脆自己顶了,用自己性命挽救儿子,哪知儿子并没有……她白死了一回。
  母子二人信息上没有沟通完全,造成一定的隔阂,误会,被人利用引导,就有了现在的结果。
  被人利用……
  谁?
  凶手还是其他?
  宋采唐往前两步,走到甘四娘身边:“你不知道甘志轩当夜和卢光宗说过什么,只知道他那夜回来很晚,只凭这个,你不可能认定他是凶手。是谁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笃定?”
  甘四娘哭声渐消,声音仍然有些抖:“是一张字条……说好像在那夜看到了我儿杀人,提醒我小心我儿。我怎么可能小心我儿,我的儿……不会害我……他还年轻,有大把的未来,不能被案子连累……”
  宋采唐眯眼:“纸条呢?”
  甘四娘头都没抬:“我当时带着投湖了……现在已找不到。”
  她在撒谎。
  宋采唐直接点她的名字:“甘四娘,你当时看到的不是纸条,是一个人吧。”
  甘四娘一愣,抬头看宋采唐,头摇的很快:“不不没人,谁都没有,就是一张字条!”
  “在哪,怎么看到的?”
  “就在墙角,不知道谁扔了进来……”
  宋采唐叹了口气,慢慢俯下身,往前:“甘四娘,你觉得别人都很好骗是么?今晨起,你一切照常,完全没自杀的意思,直到给你的花盆浇花。当时你双脚冲着门口,看到了什么,因为过于震惊,水溅到腰间,手还控制不住力道,把衣服撕破了。”
  “是什么人,把你吓成那个样子?这个人同你说了什么?”
  她说一句话,往前探一点,甘四娘的脸就白一分。
  为什么……
  为什么宋采唐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