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魂(无限) 第69节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父亲的目光告诉他:你只能愿意。
  但林泓说他不愿意。
  记得自己在城墙上眺望时,林泓纵马而去,又在远处勒马回望,那一身恣意与潇洒……
  还有他不求“善报”,不为“怜悯”,只求“你好”的善意,看不惯罪恶与不公,像极了侠。
  林泓是他所有的理想。
  他的侠义。
  他的自由。
  他的随心所欲。
  他的意气风发。
  他愿意为之豁出一切的。
  “林泓。”连每每叫他的名字,心底都软得一塌糊涂。
  还有什么是不能确定的?哪怕同为男子……
  “嗯?”面具遮着,所以林泓看不见那双眼睛里只映着他一人、荡满了温柔。
  在面具后面,万古川的唇边勾起笑来,忍不住附身,隔着面具,吻了吻他的额头。
  “哎呀,你撞我做什么。”林泓捂着额头,抬眸才发现撞他的好像是……万古川唇的位置……
  他顿时心乱如麻,手指尖都有些发软。
  无……无意的吧?
  怎么……这么在意……
  莫名又想起了万古川俯身咬他手上的半块糕点的样子……
  林泓心里骂自己:你个色鬼。
  行在甲板上。
  老板看林泓一身锦衣,热情地招呼他,先是甜言蜜语,然后费尽口舌给他介绍商品,林泓听得点头,十分配合。
  最后林泓却又不买。
  老板面上就不高兴了。
  “老伯,不是我不想买,我没钱啊。”林泓道。
  “公子可别戏耍我了,坐得起这船的怎么能说没钱呢?”老板道。
  林泓笑道:“可我这船票都是免费送的,不想坐都不行。”
  老板笑了,“原来小公子也是受了云亭妃子的赏赐啊。”
  林泓一怔,“什么意思?云亭妃子送船票吗?”
  “您不知道吗??”老板惊讶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云亭妃子在贵人的圈子里放了不少票出去,邀请他们一起乘船。”
  老板指了指周围密集的人流,“不然您真以为每次都能有这么多人坐得起‘吞浪’吗?哎哟,生活不容易的啊!”
  “意思是这次是‘吞浪’客人最多的一次?”林泓问道。
  老板点头,“是啊。”
  林泓和万古川对视了一眼。
  “哎哟,公子您看我说了这么多怪辛苦的,就赏脸买些东西吧!”老板劝道,“我这生意给‘吞浪’交了税都不够船票钱了,得赔死。”
  可不吗,命都赔上了……
  “真没钱。”林泓无奈。
  毕竟,大徵朝和大陈朝货币不相通。
  老板:“……”气死。
  “云亭为什么要邀请那些人上船?”林泓提出疑问,“为了在船上过秋露节吗?”
  “这个可能是她给出的理由。”万古川想起了那个给云亭抬轿子的人,“但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凶案现场站在窗边最近的人在给云亭抬轿子。”万古川道。
  “你是怀疑那人就是留下来锁窗户的凶手?”林泓问道。
  “非常怀疑。”万古川道,“还记得那个腰牌吗?我最近一直在观察,没有看见谁挂着。应该是凶手发现自己腰牌丢了,其他手下怕暴露,就都收起来了。”
  林泓道,“很有可能,毕竟都不是傻子。”
  林泓继续道:“如果你怀疑是云亭妃子手下做的,我们拿着那腰牌一问便知。”
  万古川看向一个正路过的武装士兵,朝林泓示意,“他肯定知道。”
  林泓道:“但你觉得他是帮云亭妃子还是帮花楼的妓子?”
  林泓又道:“船工和士兵都是天子的,云亭妃子又是他的宠妃,肯定已经沆瀣一气了,如果是拿着腰牌问‘这是不是云亭妃子手下的’,那就是在告诉他捡到腰牌的是我们,是我们在调查这事——他非但不会说,我们还暴露了。”
  万古川道:“那你想怎么问?”
  “去赌场。”林泓看向他。
  *
  “来来来再来一局!”
  “大!大!大!”
  “小!哈哈哈哈!”
  一进赌场,呛人的酒味直冲鼻腔,摇骰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钱币撞击木桌。
  人来人往,叫喊声不绝于耳。
  林泓道:“这里怕是这船上最江湖的地方了。”
  “不要不要!我还能赌,再来一局!”
  一个满手是血的人被两个船工架着扔了出去。
  林泓脸色不太好。
  万古川的目光看过人群,一一打量着,不少如刀的目光和他若有若无地撞上,暗潮涌动——藏了不少武功高强的人。
  不知所以的贵人们仍在忘我地下注,期望赚上一笔,而兜里的钱只出不进。
  赌场两层,一层大厅是客人聚集的地方,中空向上,二楼雕栏环了一圈,有船工巡逻,俯视下面的人防止作弊。
  楼下也有船工巡视。
  赌场费尽心机防作弊,其实作弊最能耐的就是赌场自个儿了。
  林泓敢说,这‘吞浪’除了船票,带来的利润最高的就是赌场。
  “有把握吗?”林泓问万古川。
  万古川手扶在剑柄上,看了他一眼,“尽管去做。”
  赌场的桌子越往里,单局下注的金钱越高,越往里人也越少。
  林泓走到最里面那桌,一手撑着桌面,往上一坐。一袋钱扔在桌面上,桌子都晃了晃。
  万古川看了那钱袋一眼,心说真会哄人。
  大陈朝用金属货币的铜防贝和钱镈,大徵朝用铜钱和金银。
  货币根本不通。
  但……声音有些不对……
  桌后摇骰子的船工身材魁梧,眼上一道刀疤,眼皮闭着,塌陷下去,显然是没了眼珠子,唇角也烫了一大块疤,向下豁着,凶悍无比。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林泓。
  林泓坐在赌桌上,看向他笑道:“不下注,这钱送给赌场,我来听摇骰子的声音。”
  “我一个刀客,你当我是弹琴的妓子?要赌就赌,不赌就滚。”沙哑雄浑的声音警告着他。
  林泓歪头,“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贵客的?”
  “赌场无贵客。”
  “诶,别拔剑,”林泓的手压在万古川手背上,“正聊着呢。”
  万古川的手只是扶在剑柄上,并没有拔剑。
  却因为这一句话,刀疤男的眼神变了,周围的气氛霎时凝重了起来。
  “我这护卫不懂事,”林泓笑道,“你快继续摇骰子给我听。”
  刀疤男面色阴沉,“天子的刀客,杀你不犯法。”
  “好巧,天子的子民,杀你也不犯法。”林泓笑意不减。
  万古川反手握住林泓的手,用力一扯。
  林泓撞进他怀里。
  与此同时,一把钢刀带着寒光齐齐整整削掉了一个桌角——正是林泓方才坐着的位置。
  周围响起了一片拔刀的声音。
  赌场的客人被武者护在身后,有人已经夺门而逃。
  刀客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你是大徵朝天子的子民。”万古川左手揽住他腰,右手剑已出鞘,寒光凛冽。
  “诓他的。”林泓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周围。
  船工手持长剑缓缓逼近他们,二楼的人转动长努,利箭对准他们。
  万古川的胸膛结实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