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箭的小女孩[星际] 第122节
  说完就有几个特工过来扶着虚软无力的三个女人进了升降梯间。
  戴丽似乎有些被吓傻了,总统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忽然出声:“约翰呢?”
  安全组长道:“总统先生已经在撤离中。”
  他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安慰第一夫人:“您不用担心。”
  升降梯很快到达负一层,特工们前后戒备着,护送三个女人往通道入口处走去,而走在最前的特工忽然停住脚步,道:“返回,入口的门被炸毁了。”
  安全组组长快速回忆了一下酒店的地图,道:“走中庭侧走廊。”
  一行人快速返回到了地上。
  平常富丽辉煌、井井有条的君赫酒店此时死一般沉寂,走廊上只剩下戴丽因为紧张而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按照安全组长的安排,改变了撤离路线之后他们就会从正门撤离,但是从中庭侧走廊绕过去的时候走依旧可以看见东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停放了一辆巨大的集装箱货车。
  而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黑色轿车正从停车场通道里行驶出来,驶向正门,即使相隔甚远,伊比利娅·杜宾德——也就是总统夫人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丈夫,约翰·杜宾德总统的车驾。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仿佛噩梦。
  那辆庞大的、巨人一般的集装箱货车上,忽然生出了一个银色的金属漩涡。
  再仔细看时,那并不是漩涡,而是高速旋转的金属钻头,一瞬间就将坚硬的、棱角分明的集装箱壁板粉碎,然后,那个集装箱仿佛变成了脆弱易碎的纸壳,轻而易举的朝着四面八方散落下来。
  就像是拆开了一个巨大的包装盒,盒子里装着……一台黑色的小型机甲。
  这台机甲在瞬间之内完成了热启动,然后“嗡嗡”低鸣着,架起了顶端的主炮。
  一道流星般的焰流划过酒店中庭。
  但那不是流星,那是极其恐怖的一道炮弹!
  轰!
  安全组的特工只来得及卧倒,和护住三个女人的头部。
  澎湃汹涌的热浪瞬间将整个酒店东门和一半中庭毁去,摧枯拉朽的,不可阻挡的,在这毁灭的焰火之下,一切不得生存,包括……刚刚驶出停车场通道的黑色轿车。
  前后三辆,全都被燃烧的火浪吞噬,无从幸免。
  伊比利娅·杜宾德艰难的抬起头,她浅色的眼瞳仿佛一面镜子,倒映出这野草一般疯长的、嚣张喧赫的毁灭之火。
  她的脸颊被爆炸的热气灼得彤红,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那眼泪瞬间就又被高温蒸发了。
  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在爆炸的余波中如不值一提,如此……无力。
  “不!”
  ……
  这一夜的首都星兵荒马乱。
  桐垣在医院里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穆赫兰夫人焦灼的面孔。
  “谢天谢地!”穆赫兰夫人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她眼底满是红血丝,显然一夜未眠,“还好你没事,我的孩子。”
  桐垣想宽慰她几句,却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说出来字词模糊,连不成句子,穆赫兰夫人抚了抚她的鬓角,心疼的道:“不要说话了,舅母没事。”
  桐垣轻轻“嗯”了一声,偏过头朝着窗户。
  她的神情依旧宁静,灰色的眼睛里雾气弥漫,仿佛阴冷深暗,经年雾霭不散的崖谷。
  而窗外。
  天亮了,黎明如血。
  第113章 传闻
  卡斯特拉主星的卫星三是一颗非常小的星球,只有四个街区——中心区、红石榴街区、落日河街区和诺瓦街区。时值仲春,懒散古旧的机器人拖着苍老残躯在栅栏里打理花草,它分辨不出花草植物,于是连丛生的杂草也一起精心照料了。
  几年前主卫三的空港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基因异变事件,于是港口的安全监管相对严格,进出都要经过三道安检才行。因为当年异变的是个站务员,因此主卫三的站务员人人自危,一时间这个原本混吃等死的咸鱼岗成了高危职业之一,政府不得不发放了两倍的补贴才能招聘到愿意在空港轮守的站务。
  几年过去,空港的站务员数量空前庞大,连出站检票口都有平均有两人值班,白粤惊讶的将自己的终端递过去给两个站务员挨个扫了一遍,不明白为什么出个小卫星的空港比出边防军军总大楼还麻烦。
  西泽尔换了常服,但哪怕是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衬衫长裤,也因为气质太出众而一路上引来不少瞩目。白粤悄无声息的走在他旁边,因为她知道自家师长喜欢独行——这一点和暮元帅一般无二,因此但凡跟在他身边的时候,白粤都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中心区的主卫三档案管理局,白粤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穆赫兰师长到底要做什么,但她隐隐觉得,应该是与179基地里那个小姑娘有关。
  白粤和西泽尔离开北斗星的时候,179基地已经有三个学生被淘汰退出,而那才不过是学生进入基地的第三天,学生的生存系数都很低,几乎没有人狩猎成功……除了那个叫林的少女。
  档案管理局是个非常清闲的单位,管理员一大早泡好了茶坐在窗户跟前打盹,忽然有人来调档,他慢腾腾的从办公室里挪出去,也不看来的是谁,眯眼就道:“有审批文件吗?”
  白粤从终端里调出一张审批单,是她在星舰起航之前发起的申请,当然了,用的是靳总参特批的权限,两三个小时就拿到了审批文件。
  档案管理员仔细端详了一下单子,瓮声瓮气道:“诺瓦的救济站档案变更有些并不齐全。”
  白粤道:“尽量找吧。”
  管理员走进了档案室,检索过后,档案库里输送出来一个极薄的晶体片,他将晶体片送进终端,打量了一会光幕上显示出来的信息,道:“诺瓦街区救济站在宪历37年年底的时候确实有收领一个叫林的小孩,后来那小孩不知道怎么的又被送到了安迪生救济院——我猜是自己跑出去的,安迪生救济院,安迪生……这个我记得!”
  他忽然抬高了声音,正在认真阅读档案信息白粤被吓了一跳。
  西泽尔沉声问:“记得什么?”
  “这个救济院的院长和老师合谋贩卖被送到救济院的儿童,”管理员嘟囔道,“是近几年的一桩大案,调查局局长还因为这个升职了……”
  白粤抢在西泽尔开口之前道:“那我们要找的那个孩子呢?”
  “难说,”管理员摇了摇头,“很有可能不知道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调查局后来并没有找回所有被卖掉的孩子,因为据说大部分都被送去了雾海,我尽量帮你们找找……”
  他说着,换了检索词重新检索。
  档案库半响没有动静,管理员心不在焉的想,拿着特批单子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希望如果最后没有调档结果,这两位不要为难自己……档案库重新输送出来一个晶体片。
  管理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再次查看档案道:“还好还好,那孩子被收养了。”
  “这是她现在的监护人信息,”他将一张公民信息档案投射在空中,“喏,叫沈昼,住在落日河街区第九大道上安路89号,是诺恩公立中学的老师。”
  而在监护人公民信息档案之后附着收养协议和监护人承诺责任书,流程齐全,文件完备,看着非常像那么回事儿。
  西泽尔将两份文件都浏览过去,问:“能复制一份给我吗?”
  管理员道:“要出示身份证明,然后提交——”
  他话还没有结束,白粤就相当干脆的调出了自己的军官证,管理员看着证件上的少校军衔,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可以复制,登记一下就行。”
  白粤将复制好的文件存入终端,西泽尔已经大步走出了档案管理局。他走的太快,白粤小跑了几步才跟上去。
  她跟着西泽尔一起去了诺恩公立中学,找那位叫沈昼的老师。
  结果诺恩公立中学教务处负责人事工作的老师告诉他们,沈昼早已在四年前离职,并且他好像已经离开了主卫三,搬去了别的星球。
  白粤问:“有通讯方式吗?”
  人事老师给了她一个通讯id,随口提醒道:“这个通讯id还是他那年回来办离职的时候留下的,估计是联系不到了,你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那……他的家人还在这里吗?”
  人事老师回忆了一下,道:“我不太清楚,不过徐老师应该知道,他是学校工作年限最长的老师了。”
  ……
  “沈昼?”
  徐老师年已过花甲,满头银白发丝,人却非常有精神,他皱了皱眉,道:“沈昼是我的学生,但他很早就不在主卫三了。”
  “那孩子无依无靠的,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白粤偷偷看了西泽尔一眼,发现他嘴唇抿的很紧,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
  她道:“那……他有什么会经常联系的朋友吗?还留在主卫三的。”
  徐老师皱着眉仔细想了一会,道:“去找莉莉·李维斯吧,她在调查局工作。”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阳光很淡,淡到像是倾落的水,落在西泽尔肩上,就成了一层薄而尖锐的冰凌。
  他依旧走得很快,快得白粤甚至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
  白粤默默的想,总感觉师长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他虽然冷漠疏离,但其实他本人非常绅士,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会停下来等白粤,而不是自己率先走开。
  诺恩公立中学位于落日河街区,但是调查局却在中心区,要过去的话多少需要一点时间,白粤沉默的跟着西泽尔往空轨站走,可是等到了站台她才发现,这好像……不是跨区线的站台?
  西泽尔道:“去那位沈先生的家看看。”
  白粤刚想说沈昼不是已经搬走了,但是一偏头,瞥到了西泽尔的脸。他垂着眼睫,遮去了眼里所有的情绪,也遮去了光。刚好有一班列车到站,人流从通道里涌出来,所有人都向着通道之外的□□,只有他逆向而行,就这样冷漠而消沉的往前走。
  “您……”
  白粤的话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她连忙小跑着跟上去,直到列车开动,她终于忍不住道:“您……心情不好吗?”
  西泽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半响,白粤听见他“嗯”了一声,很轻。
  白粤愣了一下。
  如果她是靳昀初,那么就肯定会想起,四年前他们从斯托利亚空间站转到主卫三,在空港的站务厅看了一整天的监控,那时候西泽尔的状态和现在相差无几。
  这个小星球对他来说,总也是个……记忆尤深的地方。
  沈昼的家是在一幢老公寓里,那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连门禁都已经失效而无人维修,爬山虎爬满了半个后墙,阴沉沉的绿。
  西泽尔走近一扇陌生的门前,基因锁上投射出一道“x”形状的光线映照在他脸上,但是门并却并没有打开。他想,也许楚辞曾经无数次进出过这扇门,那时候他会在想什么?
  想……这个叫西泽尔的混蛋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人的记忆总是很奇妙,他在黑三角防区杀过的星盗的名字,一时半会都很难想起来了;白粤前几天告诉他,35师军部餐厅哪个窗口的菜更好吃,那时候她雀跃的声音也已经模糊了。但是在锡林,老林和他说过的话却无比清晰;在空间站时,他和楚辞说过的话更是仿佛镌刻在脑海里。
  那时候,他说真切的以为,他会带着那孩子回家。
  在毕业之前,他可以用好几天来为他找一所合适的学校,可以带他去首都星的博物馆参观,可以送他去上学,带他去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
  可是那场毕业典礼,他们谁也没有出席。
  那一年春季,他从179基地的雪原里走出来,从星舰的营养舱中醒来时,正好是中央军校的毕业典礼,他的母亲在通讯里问了数次他要不要回去,西泽尔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