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谢泽轻嗤一声,猛地用力。
  被他踩在脚下的人立刻惨叫起来:“我,我就是韩姑娘的相好,救命啊,韩姑娘,是你约我院中相会……”
  韩濯缨恚怒,上前一步,直接踹了一脚,声音清冷:“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
  谢泽瞧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妹妹让一让,我来割,别脏了你的手。”他手腕翻转,锃亮的匕首在月光下泛起一道银光。
  他身形刚动,脚下之人就连声喊道:“不要割我舌头,我招,我全招!”
  谢泽唇角微勾:“说吧,为什么大半夜私偷偷潜入此处?”
  韩濯缨也问:“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我是方癞子,就住在后街,我真的来找韩姑娘的……”
  韩濯缨脸色一沉,向“兄长”伸出手:“还敢胡说?匕首给我,我来割。”
  她从未去过后街,更别说见过他,同他相约了。她只听马大娘说过后街有这么一个混人,三十来岁,上无父母,下无妻小。时常欺凌弱小,连本家的寡妇都不放过。
  “不,不是找你,是,是找另一个韩姑娘。对,对,是找另一个韩姑娘!她约我来的。”
  “另一个?”韩濯缨冷笑,“另一个韩姑娘早就搬走了,她会约你来这里半夜相会?还让你翻墙进来?满口胡言!算了,也别只割舌头了,索性连脑袋一并割掉好了。”
  韩家院墙不矮,怎么她才搬过来这么一丁点时间,就先后有人跳进来?
  想到这里,她狠狠剜了这个所谓的“兄长”一眼。
  借着月色,谢泽看得分明,听她将“翻墙”二字咬的极重,心知她是联想到了他,他只作不曾看见。反正他“失忆”了嘛。
  “我……我是听说韩姑娘长的漂亮,她哥又受了伤,不顶用,就想着做一点风流之事……”
  谢泽眉心一跳,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当即弯腰伸手,突然用力,在方癞子说出更不中听的话语之前抢先把他下巴给卸了下来。接着又如法炮制,咔咔两声,卸掉方癞子两条胳膊。
  方癞子连惨叫也发不出来,只呜咽一声,翻个白眼,晕倒过去。
  做完这一切,谢泽抬头看了一眼韩濯缨:“这种人,不用跟他多说,废了丢出去就行。”
  韩濯缨心想也是,就没多说话。不过这个“兄长”动手时的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倒是比叫她“妹妹”时更得她心。
  借着月色,她此时才注意到“兄长”白色中衣胸前血迹斑斑。她怔了一瞬:“你,受伤了?”
  “没,他怎么伤得了我?大概是刚才没留神,伤口裂开了。你去睡吧,我把他丢出去。”谢泽心里倏地浮上一个念头:原想着这里适合养伤,看来也不是很清静嘛。
  先时只顾对敌,也没留意,这会儿痛楚袭来,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韩濯缨身形不动,秀眉微蹙:“你明知道自己有伤,还跟他斗什么?发现有人闯进家里,你可以叫我啊。”
  谢泽微微一笑:“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妹,只有我护着你的道理,怎么能让你去涉险?”
  ——当时情况紧急,他听到动静就出来,哪里顾忌其他?
  韩濯缨神色一顿。她遇事喜欢自己扛,在与身边人比如翠珠的相处中,她也习惯性地把翠珠护在身后。像如今这般被人说要护着她,这让她觉得陌生新奇之余,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她抿了抿唇,心想,他大概是真的拿她当妹妹了。
  沉默一瞬,韩濯缨道:“你先回房上药,这个人我来处理就行。”
  “还是我来吧,这种事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动手。”谢泽眼神略动了一动,他想的根本就不是丢出去这么简单。
  谢泽穿好外衣出来,见她还站在院子里,身旁还多了一盏灯。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还没去睡?”
  “不是要把他丢出去吗?你对这儿不熟,我跟你一起。”
  韩濯缨趁他换衣之际试了试,发现拽着晕倒的人前行确实还挺吃力。
  谢泽没说话,心想,你也不过比我早来一段时日而已。
  深夜的清水巷很安静。
  韩濯缨提着灯笼,谢泽拖着方癞子跟在她身后,也不让她帮忙。他身上有伤,自然也不肯使力,如同拖着一摊死物一般,走街过巷。至于期间是否碰到什么、磕到什么,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自己身上的伤还疼着呢。
  一直到一个僻静角落,他才随手丢下,吁一口气:“你稍微远离一下,转过身去,我再做点别的。”
  “你要做什么?”天子脚下,直接杀了也麻烦。
  谢泽也不解释:“你退后一些,转过身就是了。”
  “哦。”韩濯缨果真后退一些,转过身去。
  见她走远,谢泽不轻不重踢了一下方癞子,将其身形踢正,复又抬起脚,对准腿心位置,狠狠踩了下去,又重重碾了一脚。
  方癞子发出一声闷哼。
  谢泽收回脚,慢条斯理,声音极低:“什么不顶用?孤只是受了伤,可不是废了。”
  低头看一看胸前,连外衫都有了点湿意。幸好是夜里,看着还不算明显。
  他轻嘶一声,如今伤口裂开,只怕要多将养一些时日了。
  韩濯缨虽然背对着他们,但耳朵一直留神听着这边的动静。不多时,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谢泽已走了过来:“好了,回去吧。”
  “你方才做了什么?”韩濯缨好奇。
  “没做什么。”谢泽本不欲细答,但看她神色略带狐疑,就含蓄回答,“就是让他以后做不了风流事。”
  韩濯缨睫羽微动,觉得自己似乎明白可好像又不太了解,但到底是没有细问,只“嗯”了一声。
  如此一来,谢泽反倒有些许不自在了。他跟宋佑安的妹妹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有夜风穿过,带来阵阵凉意。远处遥遥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黑夜显得格外寂静。
  韩濯缨偏头看一眼同行的人,只见他双眉紧锁,步伐不快,显然并不好受。
  他明明身上有伤,可还是不要她帮忙,只因为她说是他妹妹。
  她移开了视线,心里忽然就有几分不自在。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着回到家中,简单话别,各自回房。
  翠珠还在沉沉睡着,对今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韩濯缨除去衣衫鞋袜,默默躺下。今晚这么一番折腾,本该困极的她,这会儿却没什么睡意。
  诚然“兄长”的一些举动让她觉得温暖,但一想到他是被青云卫追捕的人,她就又立刻心生警惕。
  默默叹一口气,韩濯缨心想,他要是真正的韩雁鸣就好了。再不济,是个失去记忆的普通的人也行啊。怎么偏生就是个隐患呢?
  这个时候,“隐患”谢泽还在灯下给伤口敷药。
  今晚一番折腾,伤口裂开,药得重新再换。
  伤在胸前,他自己动手倒也不算难,只是包扎之际稍微有些吃力。终于包裹好后,他轻轻摇了摇头,心想,看来人还是不能逞强。她第一次问用不用帮忙换药时,他就该果断回答“用”的。
  若当时应下,何至于现在换个药这般费事?
  次日邻居马大娘来串门,进门先问雁鸣伤势。
  韩濯缨瞥了一眼厢房,叹一口气:“还在房里养伤呢。”
  马大娘很快转了话题,神秘而略带兴奋:“后街的方癞子你知道不?”
  韩濯缨心头一跳,神情如常:“听大娘提起过,他怎么了?”
  “哎呦,那可是个有名的混人,干了不少缺德事。他昨晚被人打了,瘫在街头吹了一夜的冷风。平时不与人积善,这个时候连个照顾他的都没有……”
  韩濯缨故作好奇:“谁干的啊?”
  “不知道。想打他的人多了,谁知道是哪一个。他被打,没有一个不拍手叫好的。”马大娘犹豫了一下,声音愈低,“我听大伙儿猜,说会不会是哪个侠客干的。”
  韩濯缨适时露出讶然之色:“不会吧?”
  “啧,怎么不会?”马大娘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腿,“这手段可不像是一般人使出来的,听说侠客们最爱管不平事。”
  韩濯缨笑笑:“也有可能。”心里却想,这哪里是侠客做的啊,打了方癞子的人此刻就在厢房呢。
  她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他会不会以前就是个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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