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事实上,宋屿墨向来都是想拥有的一切都有人提前为他量身定做, 根本不用人可怜。
  她收起片刻心软下的同情心, 踩着细高跟过来开门, 进去前,出声提醒:“吃完饺子就走, 我要休息了。”
  宋屿墨颔了下首,嘴角笑意更深几分。
  宽敞的客厅灯光一盏盏打开,将四周角落都照映得明晰清楚, 纪棠将肩膀上的男士保暖大衣搁在沙发处,一副应酬完很累, 拒绝沟通的模样,跟他说完厨房冰箱里有食材后,便提起裙摆上二楼去洗澡。
  只留宋屿墨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客厅中央。
  看在普通朋友的份上,能让他进来饱腹一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宋屿墨静默半响后,他手指修长干净,解开袖扣又缓慢的卷起袖子,真的朝厨房走去。
  楼上。
  纪棠先是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这里膈应很好,她听不见楼下一丝动静,白皙小巧的足尖轻点着剔透的泡沫,直到待在里面久到快把自己腌入味了,才慢悠悠爬起来。
  从衣帽间里拿了一件墨绿色丝绸睡裙穿,又裹上宽大的雪白浴袍,将两条纤长细腿都藏在了里面,等做完全套脸部护理后,都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了,她走出去,纤细的身影被暖色的灯光笼着,就站在楼梯口处。
  楼下客厅安静到仿佛没有人气,要不是纪棠视线先扫到了摆在中央沙发上的大衣,还以为宋屿墨已经走了,她扶着墙壁悄悄地走下来几步,看见了一抹修长西装身影坐在水池沿前。
  宋屿墨左手搭在膝盖上,还拿着鱼食,室内灯光的照落下清晰地看到他很认真在投喂池内的鲤鱼。
  那种觉得他很孤独的荒唐感觉又来了――
  纪棠除了知道宋屿墨每日忙于工作外,唯一喜欢的便是收藏古董。
  那种冷冰冰,已经在地底下尘封了百年千年没有温度的东西。
  他的生活也实在是极端的节制自律,好像就没有能让他打破规则的事情。一直以来,纪棠都坚定的相信宋屿墨不会有所改变,他这辈子都会这样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做宋家最完美优秀的家主,做宋夫人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为所有人的利益。
  正因为如此,宋屿墨很容易让人下意识的觉得他是不需要感情的。
  一个不需要感情的人,突然向她索要感情了。
  纪棠犹豫着要不要给,哪怕只是给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施舍。
  她站在楼梯暗处许久都没有下去,看着宋屿墨投喂玩鲤鱼后,走去厨房里洗了个手出来,然后仿佛是卸去全身的疲惫般,安静地躺在了沙发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纪棠原以为他只是躺片刻,谁知道还真是睡过去了。
  她下楼,白皙的脚踩在木地板上,白色的浴袍在脚踝边轻轻晃,一步步,极轻地走到了沙发处。纤细阴影笼罩住了宋屿墨的身躯,他头躺在沙发手扶上,双目紧闭,五官轮廓的线条完美到仿佛是雕像的剪影。
  纪棠很久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描绘他脸部的每一寸肌肤,她在旁边坐下,没挨到男人,静等了片刻,眼睫下的视线扫到茶几上的黑色手机。
  是静音的状态,无人来打扰。
  -
  此刻同一时间。
  在某片富人区的别墅楼下,夜里的气温偏低,路灯昏暗衬得四周有几分寂寞孤独。
  简晴也在不自觉跑到这里来,此刻脸上已经消肿,却白得跟没有血色一样,身上穿的衣服不多,仔细看的话,肩膀还在微微发抖,她合适怎么狼狈过?
  在按门铃前,简晴也将身上唯一一件保暖的米色大衣扔在了草丛里,仅穿着酒局应酬时的露背性感长裙。
  别墅的二楼是亮着灯光的,许是听见了门铃声,紧接着一楼的灯光也亮起了。
  简晴也屏住呼吸等待,直到看见面前紧闭的门露出缝隙,透出光。
  纪度舟打开门,看见站在外面的女人时,清隽的面容神情没变,只是略不解般落在她狼狈的身姿上:“简小姐?”
  简晴也很冷,被寒风一阵阵吹得连声音都在抖:“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没有男人会轻易拒绝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大美人,这点简晴也比谁的看得清楚,她现在处于落魄无家可归的状态,倘若纪度舟原意收留,今晚任何事都水到渠成。
  当她将心思隐晦的表露无遗后,反观纪度舟眼底没有惯常的笑色,也没有让道,精致修长的手轻搭在门把手,拒绝得十分利落干脆;“恐怕不方便。”
  简晴也眼睛微湿,透着一股倔强般。
  “纪度舟……”
  “你跟屿墨吵架了?我帮你在附近订个酒店,让他来接你。”
  纪度舟一两句话就将简晴也的希望给熄灭的彻底,他从灰白色长裤口袋拿出手机,当场拨了宋屿墨的手机号,结果事不如人愿,几次都没有拨通。
  也不知晚上不接电话是在做什么的。
  简晴也眼底丝丝的紧绷慢慢消退,无声的等待着,低头,视线落在两人在灯下纠缠在一处的身影上,是那么的完美契合。
  她三十年里身边围绕着各种领域里的精英,都没有动过心。唯独对纪度舟一见钟情了,时常感到恼悔,明明都是涉及拍卖古董行业的,为什么缘分这么浅?时至今日才相遇相识?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时,简晴也调查过纪度舟的感情史,像她那位完美的堂弟一样,都是空白的。她开始理解为什么纪棠这么招女人嫉妒了,能拥有一个感情史干净,并且像钻石般有着极高可塑性的男人,能被人羡慕吗?
  是纪度舟让她这个不婚主义者,动了想离开宋家的心。
  今晚与纪棠的矛盾彻彻底底公开爆发,简晴也很清楚应该抓住这次接近纪度舟的机会,她泪声口述着事情经过,不经意间透露自己挨了两巴掌的事。
  纪度舟脸孔被光照着,耐心把整件事听完,大概是从别的女人口中了解到纪棠打人这个关键词。
  而他也清楚,倘若是宋屿墨在场的话,这件事应该已经得到妥善的处理方式了。
  “简小姐,你可以去找我大哥做主。”
  纪度舟的话,让简晴也愣怔了好几秒,一时卡了声音。
  听见他缓缓地说:“纪棠从小最怕的人是纪商鹤,你去找他告状,比起我会事半功倍。”
  简晴也苍白的脸色瞬间僵硬起来,泪意的水光还浮动在眼睛,定定看着他。
  纪度舟是知道的简晴也隐晦的爱慕心思,否则这个成熟知性的女人犯不着大半夜穿着暴露跑来敲他的门,只是不接招,还有推卸兄长责任的嫌疑:“我帮不了你,敢帮的话,怕是也要挨巴掌。”
  简晴也抖着发白的嘴唇,正要说什么,先一步注意到二楼的灯光顷刻间暗了,隐约有人影在窗边晃动,看不真切,却这意味着别墅里还有人的存在。
  普通身份的保姆和保镖不可能深夜上二楼睡觉的地方,这个意识让简晴也心里瞬间沉了下来。
  而纪度舟也意识到自己逗留在门口时间太久,婉拒她后,又动了动薄唇:“我还在工作,失陪了。”
  都凌晨了,他还有什么工作?
  纪度舟像是看透简晴也的疑惑,只说了两个字:“副业。”
  -
  宋屿墨的手机一共响起五个来电,显示的都是纪度舟。
  纪棠没有帮他接听,主要是不想让别人误会她和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牵扯关系,而宋屿墨就跟睡死过去似的,丝毫没有听见震动的声响。
  她安静无声的看着男人身躯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宛如没有灵魂的雕塑般,不太想是故意在装睡。而他身上什么东西都不盖,这样躺下去看着实在是碍眼的很。
  又过去几秒,纪棠闭了闭眼。
  心里说服着自己看在今晚他表现的还可以份上,将薄毯扯过来盖在男人胸膛上。
  毛茸茸的薄毯带着她身上的独特香味,让宋屿墨下意识将英俊的脸贴了上去,习惯的举止动作就跟以前抱她入怀一样,紧皱的眉目间都舒展三分。
  有些习惯入了骨髓就剔除不掉,纪棠发愣看了许久,起身想走时,突然被他抓住了手。
  男人的手掌心温温热热的,带着微微汗意,一时间让纪棠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正常,穿一件不会感冒,也没到发热的程度,他怎么还出汗了?
  “宋屿墨?”
  她声音格外地轻,在空旷的客厅里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宋屿墨的心脏,使得他疲惫睁开紧闭的双目,深浓的情绪是翻滚着压着的,直直地注视着她。
  “你没病吧?”
  纪棠又说话了,双唇一张一合着。
  宋屿墨眸色暗了几度,显然是看陷入沉迷的状态里,有点想强吻的意图,又极度控制住,连手掌心都同时松开她那一截白嫩细腻的手腕,等再次开口时嗓音沉哑的厉害:“抱歉,我刚才睡着了。”
  “哦,你也没睡多久――”
  纪棠看他这样躺在沙发上睡,先入为主想他肯定是要找借口留下来过夜。
  嘴巴抿着没说话,拒绝的开场白早就准备了一百个。
  结果宋屿墨坐起身,将盖在身上的薄毯整齐叠好放旁边,然后拿起黑色大衣搭在手臂弯处说:“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这就走了?
  不太想他的行事作风。
  而宋屿墨坚守着普通朋友的身份,不敢越界一分一毫,在纪棠还坐在沙发处没有起身要送的意思时,他低声说了句晚安的告别后,自己主动的离开不说,还很贴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砰”一声过后,整个房子都恢复了往日的寂寞安静。
  纪棠坐了半响,浓翘的眼睫轻眨了下,心想真是莫名其妙的。
  她抽出两张纸巾,用力去擦拭白皙手背上男人留下的一丝热意,然后不再去管他死活,面无表情地起身回到楼上,把全部亮起的灯都关掉睡觉!
  ……
  一夜无梦。
  纪棠没有熬夜,第二天醒得格外的早,早晨七点不到就闲来无事般在房子里晃悠了。
  她把平板搁在餐厅桌上,等苏渔把今天的行程发过来,又回楼上找出一条米白色大衣将自己从头到尾裹住,长发微卷,脸蛋白净得没有化妆,先出门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新鲜水果。
  平时叫外卖就好的,但是要等半个小时以上,她还不如亲自下楼五分钟。
  纪棠乘坐电梯直达一楼,又慢悠悠地走出小区,外面空气寒冷,阳光微弱,正准备朝便利店方向走去时,无意间往后看,却先发现停在左侧边街道上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车牌号,她看了三年,都能倒背如流了。
  第67章 (是身边没有女人陪你睡,还...)
  纪棠站在原地看了几秒, 清晨的冷风将她蓬松乌黑的长发吹散,几缕发丝挡住了眼睛前方的视线,她避开地上一层很薄的积雪, 无声无息地走到车前。
  透过墨色的车玻璃,纪棠没有在后座看见身影,反而是发现宋屿墨靠在驾驶座椅上熟睡,他肤色是冷白的, 微弱的灯光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弧阴影, 睫毛浓密很长。
  身边一个秘书保镖都没有,就这么放任他睡在车里?
  纪棠白皙的食指微弯, 在车窗轻轻扣响了两下。
  宋屿墨是浅眠状态,瞬间就恢复清醒, 睁开双目时,没有注意到车外, 他伸出修长的手去拿手机,应该是看时间,眉眼间没了刚睡醒时的懒散之气。
  他垂着眼,长指点着手机屏幕, 先是僵硬几秒, 又不知道在编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