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梅陇犹豫了片刻,将书信小心翼翼重新放回信封中,塞入怀中,示意仇如血靠近坐下,压低声音道:“轩辕绍对湖津虎视眈眈,调动文普,就是想要取本督而代之,你觉得本督接下来该怎么做?若是轩辕绍阴谋得逞,楚王南下,依然难以避免兵戎相见。”
  “梅督,有句话说的好,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仇如血道:“轩辕绍的心思,咱们已经是一清二楚,他便是一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猛虎,如果这头老虎不除,梅督只怕要寝食难安了。”
  “除虎?”梅陇皱眉道:“这头老虎可不简单,一个不小心,可莫除不掉老虎,反倒要被老虎吃掉。可莫忘记,文普那几千兵马也要往郑城过来,如果只是除掉了这边的老虎,等到文普这头狼过来,咱们还是很麻烦。”
  “一狼一虎,都要除掉。”仇如血道:“其实真要除掉这头老虎,并不困难,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一狼一虎,必须要同时出手。”
  韦樊立刻摇头道:“梅督,这只怕不成。轩辕绍这边还好说,他就算厉害,但是手底下加起来也不过百十人,但是……但是文普可是有好几千兵马,而且都是骁勇善战,咱们郑城的兵力,根本不是文普的对手,如果从南线调兵,削弱南边的防线不说,一旦被轩辕邵察觉我们私下调兵,他们定会戒备……!”
  “对付文普,自然不好正面交锋。”仇如血轻声道:“韦大人说得对,文普手下的人马,骁勇善战,正面交锋,不好对付。”压低声音道:“不过韦大人可不要忘记,这湖津还是梅督的,在文普和轩辕绍会和之前,轩辕绍还不敢肆意妄为,所以在这中间,我们应该好还大有门道可为。”
  梅陇轻抚胡须,若有所思,韦樊却也是背负双手,来回走动。
  第两千零六章 分兵
  梅陇担心文普的兵马抵达郑城之后,轩辕绍会取自己而代之,但是文普此时却无心去想那么多。
  他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便是手下将士吃穿的问题。
  数万大军,分崩离析,跟随他退下来的不过三千多人,其中大半都是近卫军,剩下的原本是隶属于河西军,败退之时,几乎所有的河西军都已经一哄而散,剩下不过一千多人,或许是不知去路,才随着文普退到了湖津。
  从上到下,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异常的沉重。
  进入湖津境内之后,便即得到梅陇的命令,暂时在舞阳县城外驻扎,舞阳县城是湖津北部小县,勉强凑出了一些帐篷送出来,便是粮食,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文普本以为退到湖津之后,很快便会往郑城去,好好休整,再做打算,可是进了湖津,却根本不是自己所想那般安排,在湖津境内,甚至不能随意走动。
  他心下颇有些恼火,无论是吃住,都异常艰苦,而且为了防止扰民,三千兵马甚至不能入城休整,曾经帝国最耀眼的近卫军团,如今却像叫花子般,留在城外依靠城中施舍度日,即使如此,口粮还是有一阵没一阵,一天下来,有时候甚至吃不上一顿饱饭。
  手下的将士个个愤怒不已,不少人甚至建议直接冲进城去,找城中官员逼粮,但是文普却是坚决阻止。
  近卫军终究是帝国精锐,有着自己的骄傲,如果冲入县城,与土匪无疑,甚至有造反的嫌疑。
  寒风凛冽,军中上下,却都已经是对前途一片茫然,本来随着文普而来的那些河西兵士,想着跟随文普,即使没什么赏赐,总能混个吃饱穿暖,但是在城外停了一些时日,这些人知道这仅仅只是美梦,小小县城,储存有限,资源匮乏,要供养三千兵马,实在是困难重重,便是那两千匹战马,每天的消耗也是极大的问题。
  寒冬之时,连人吃饭都成问题,更不用说马匹,大多数战马都已经是筋疲力尽,趴在地上站不起来,有河西兵饿得受不住,偷偷宰杀了一匹战马,被文普得知,立刻下令将为头之人斩杀,其他人俱都打了几十军棍。
  文普是最纯粹的军人,而且是骑兵出身,对于战马的感情,非同一般,他无法容忍兵士宰杀战马食用。
  虽然几次派人往城里找县太爷催要兵粮,一开始的时候,城中的知县忌惮于近卫军的地位,亲自在城中筹粮,可是到了后来,知县便找各种借口拖延,这几天却已经不见踪迹,连人也找不到。
  文普心中其实也很清楚,此前湖津征兵动员,已经在湖津范围内大肆征调粮草,可说已经是到了竭泽而渔的地步,这座县城,自然也是征收不少,如今要担负三千兵马的吃喝,根本不可能支撑得住,可是此时除了找地方上要粮,又能往哪里去要?
  文普军规森严,虽然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但却依然坚持严格的军规,麾下的将士当然不敢去偷去抢,所以军中开始有兵士偷偷逃离,主要都是随队而来的河西兵,他们跟随而来,本就是为了吃粮食,如今无粮可食,也就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
  文普对那些擅自逃离的兵士也是无可奈何,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要是愿意离开,也不拦阻,短短几天之内,便已经走了好几百人,只剩下两千多兵马。
  文普倒也是派人往郑城去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却一直都是正在准备,少安毋躁。
  正当文普的耐性快要被磨完的时候,轩辕绍派来的人终于抵达,让文普率领兵马,开拔前往郑城。
  文普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就想到,从舞阳前往郑城,一路上少说也要四五天时间,手头上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四五天。
  无奈之下,文普只能亲自前往县城,找寻县令要粮,舞阳县令依然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所踪,县衙仓库更是没有一颗粮食。
  文普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手头上勉强支撑一天的粮食分发了下去,只盼能够咬牙挺到郑城。
  全军开拔,湖津的道路崎岖,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最为紧要的却是湖津各处要道都设有关卡,派有兵马驻守,每次过关,都不能顺利通过,耗费不少时间。
  好在最终守卫关卡的兵士也不敢真的阻拦,无非是检查一番,确定文普和近卫军的身份,便即放行。
  近卫军吃不好,睡不好,一路上又遭受刁难,一个个心中窝了一肚子火。
  这天黄昏时分,近卫军筋疲力尽地走在湖津崎岖道路上,却听到前方传来马蹄声,文普迎上去,却已经听到有人叫道:“文将军在哪里?”
  文普沉声道:“文普在此,你是何人?”
  来人一身官服,瞧见文普,从马上滚下来,远远就拱手道:“文将军,一路辛苦了,下官是湖津兵部司主事张显,有紧急军令送呈过来!”
  文普皱起眉头,张显却已经踩着积雪上前来,取了公文递上来,文普接过打开扫了一眼,皱眉道:“调兵去珍珠岭?这珍珠岭又是什么地方?”
  张显抬手向西北方向指道:“距离这里不过一天的路程,是扼守西北方向的要害之处。”
  “梅总督让本将调兵去往珍珠岭,为何不早些派人过来?”文普不悦道:“我们已经走了两三天,这往回返,岂不是走冤枉路?”
  “下官也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张显苦笑道:“本来梅督和轩辕统领已经商量好,让文将军和将士们前往郑城休整,为此甚至已经将军营准备好,可是……轩辕统领刚刚派出人,我们就收到消息,楚欢的西北军已经有南下的迹象,一旦南下,他们定要通过珍珠岭……!”
  文普一怔,随即皱眉道:“这么快?”
  “想来楚欢是担心时间拖得越长,湖津这边准备得就越充分。”张显冷笑道:“湖津主力,大都部署在南线,用以抵挡河北叛贼,所以……哎,梅督没有想到河西这么快就实现,所以珍珠岭的守军力量十分薄弱,而且不少都是新近招募的兵马,并无实战经验……!”
  文普问道:“轩辕统领和梅督的意思,可是让我这支兵马全都去往珍珠岭?”
  “那倒不必。”张显笑道:“珍珠岭易守难攻,部署千八百人,就绰绰有余,如今那边部署了两百兵马,再有个七八百人,便固然金汤了。”
  文普微一沉吟,拿起文书细细看了看,才道:“这上面只是让本将派兵增援珍珠岭,并无提到分兵……!”
  “文将军,实不相瞒,南线那头,青天王手下的乱贼也已经蠢蠢欲动,就在几天前,已经试探着往这边打过来……!”张显摇头苦笑道:“如今的湖津,已经是岌岌可危,南有青天王,北有楚欢,真要休整,只怕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相比起北部尚有众多的险要关隘可以驻守,南边的形势要严峻得多,所以虽说是让文将军前往郑城休整,但是……但是用不了几天,还是要让文将军率兵前往南线,准备与青天王作战……!”
  “原来如此。”文普却也是唏嘘道:“剿灭叛贼,是本将分内之事,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本将也随时做好上阵的准备……张大人,不知圣上如今可好?”
  张显左右瞧了瞧,凑近文普,压低声音道:“轩辕统领本来嘱咐不要在外多言,但是……既然文将军动问,下官也不敢隐瞒,圣上有大事要办,如今并不在郑城,不过轩辕统领的意思,圣上很快就会抵达。”
  文普显出忧虑之色,微微颔首,随即沉声道:“袁应龙!”
  后面一名部将拍马上前来,拱手道:“将军!”
  “你带领八百人马立刻前往珍珠岭,增援那里的守军。”文普道:“西北军已经准备南下攻打湖津,务必要守住珍珠岭,不要让西北军前进一步。”随即向张显问道:“张大人,袁应龙到了那边之后,军权归谁铜管?”
  张显立刻道:“梅督有令,近卫军抵达之后,一切军务,皆有近卫军统领,珍珠岭那几百兵士,将会协助守卫。”又道:“梅督的意思是,文将军能够派一名擅长防守的大将镇守珍珠岭。”
  “袁应龙足以担当此任。”
  “那就好,那就好!”张显冲着袁应龙拱手道:“一切有劳袁将军了!”
  袁应龙问道:“守卫关隘,义不容辞,不过有些话要说在前头,珍珠岭的粮草装备是否充实?可莫到时候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守关!”
  “袁将军放心,其实湖津的钱粮,主要就是拨给了各处重要关隘,珍珠岭是重中之重,算得上是湖津西北方向的西北门户,那里的粮草,至少可以支撑两个月,此外郑城那头还在尽力筹备,绝不会让袁将军有后顾之忧!”
  “如此最好!”袁应龙冲着文普拱了拱手,“将军,末将告辞,将军多保重!”倒也不耽搁,点齐了八百兵士,转头向西北方向而去。
  第两千零七章 出卖
  文普率领一千多名兵士,在张显的带领下,一路向南。
  天寒地冻,积雪甚深,秦兵的粮食早已经告竭,虽然近卫军训练有素,体质都是不差,但五大三粗的汉子,两天不吃东西,更是接连赶路,体力也已经消耗的极点,大部分人都是疲惫不堪,不少人甚至都想就地倒下去,睡上一觉再说。
  文普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无奈,向张显问道:“张大人,将士们粮食耗尽,这沿途难道没有地方补充粮草?人就算勉强撑下去,这些马匹如果没有马料,实在难以支持。”
  张显笑道:“文将军,再往前不到五十里地,有一座县城,不瞒你说,来的时候,我就担心你们粮草跟不上,所以派人入城,告诉那边,在我们抵达的时候,必须准备好食物。按照现在的速度,到明天上午,就能够赶到,到时候不但马匹有马料,人也能好好地吃个饱。”
  文普“哦”了一声,张显却是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文将军,天色已经晚了,看着天气,今晚只怕还要下雪,前后并无落脚之处,可是大伙儿也都筋疲力尽,这样强撑着走下去,只怕有人支撑不了,你看是否先找个地方歇上一夜,等大家先恢复一些体力,天色一亮,咱们再动身。”
  “这四处并无御寒之处。”文普皱眉道:“夜里风大,张大人,你可有什么好地方歇脚?”
  张显四处瞅了瞅,随即皱眉想了想,眼睛忽然亮起来,拍手道:“差点忘记了,离这里不到十里地,有一个叫做户口的山谷,四周都是山,只有一条小道可以通入进去,那里有山壁挡着寒风,不会太过寒冷,倒是一个好去处。”
  “虎口?”文普皱眉道:“这名字实在不吉利!”
  张显笑道:“其实那地方最早叫做樟树谷,里面多有樟树,后来是猎户经常在那里打猎,时常能打到老虎,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便将那里叫做打虎口,本意是打老虎的入口,后来不知怎地又被叫做了虎口……唔,这附近也只有那地方可以避寒躲风,文将军若是觉得不成,往西走不到二十里地,也有一处寺庙,容纳这些将士,勉强能够住进去,不过要绕些道路……!”
  文普想了想,才道:“往西绕行,路途远了不少,大家也确实已经筋疲力尽,张大人,那打虎口在什么地方,你带我们去往那里歇上一夜!”
  一行人在张显的带领下,继续往南而行,走了不到六七里地,折而向东南方向,道路变的愈加狭窄起来,顺着蜿蜒曲折的小道行了不过两三里地,果然瞧见前面出现陡峭的山崖,拔地而起,中间却有一条小道,就如同巨斧将山崖劈开。
  “文将军,就是这里了。”张显抬手指着前面,“四面环山,阻挡风寒!”
  文普看在眼里,却是暗暗心惊,皱眉道:“张大人,避风倒是避风,不过这地方实在是太过险恶,按照兵法,绝非驻兵之所。”
  “文将军所言极是。”张显笑道:“这要是与敌厮杀,退到这山谷里面,固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人打不进去,不过敌人封住出口,那也是难以出来。”随即扶须笑道:“不过这片地方倒也没有什么盗贼,就算有,也绝不敢与我们近卫军为难,咱们只是找个避风之所,歇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即动身……!”见文普似有忧虑之色,忙道:“文将军,如果……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合适,咱们大可以掉头去另一头,找寻那座寺庙……!”
  文普回头,看到手下将士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显然大都早已经疲惫不堪,又冷又饿,那也是靠着毅力勉强撑到这里。
  “罢了,既然到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文普翻身下马来,“虽说是在湖津境内,并无敌军,但是咱们还是要小心谨慎。”挥手招来一名部将,下令在打虎口外安排哨岗。
  兵马前后相连,进入到打虎口内,这山谷之内还真是密不透风,四周有山壁抵挡,寒风根本无法侵袭进来。
  人马进入山谷之内,外面安排了七八处的岗哨,兵士们将携带而来的帐篷放下来,在山谷内请扫了积雪,先为文普搭建了一顶稍大一些的帐篷。
  由于帐篷数量不多,张显及其几名随从也只能分到一顶帐篷。
  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粮食自然难以寻觅,兵士们在山谷里搭了临时火灶,将积雪丢在铁锅里烧成开水,暂且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因为开拔匆忙,带出来的铁锅数量很少,要喝上一碗热水,也要等上不少时间。
  更多的兵士则是找一块地方,几个人挤在一起,虽然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但是那让人无法承受的疲倦感,还是让许多人早早地睡去,连一口热水也是懒得等下去。
  文普虽然也是十分疲惫,但是这种时候,却实在没有半分睡意。
  站在帐篷前,听到本来嘈杂的山谷内开始宁静下来,文普抬头望着苍穹,黑幕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正如他的前路,一片迷茫。
  “文将军还没睡?”身后传来张显的声音,文普扭头看了一眼,见到张显走过来,勉强笑道:“张大人还没歇息?”
  “想必文将军的心情和我一样。”张显走到文普身边,轻叹道:“多事之秋,想要安稳睡一觉,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文普道:“当年先帝还是秦侯之时,也不过一隅之地,最终还是一统四海,坐拥万里江山。如今有圣上率领我们,总是能够复兴大秦的。”
  “我也是这般想。”张显笑道:“圣上文韬武略,自能带着我们走出困境……有文将军这样的得力名将,自能慢慢收回失地。”
  文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道:“明天还要赶路,张大人早些歇息。”抬步便要离开,张显问道:“文将军要去哪里?”
  文普道:“我去巡视岗哨,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
  “文将军,你路途辛累,我去巡查就可以。”张显肃然道:“抵达郑城之后,等候文将军的事情还有许多,到时候只怕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文将军,你先歇息,我出去转一转。”
  文普还要再说,张显却已经轻叹道:“文将军,说句不该说的话,要复兴大秦,日后的战事多如牛毛,文将军日后便是我大秦的顶梁之柱,还要多多保重才好。”苦笑一声,便即向谷口方向而去。
  ……
  ……
  寒风如刀,屋内却是温暖如春,湖津总督府的暖厅之内,桌上酒菜不多,但却十分精致。
  “轩辕统领,今日找你饮酒,其实是有件机密要事要告诉你。”温暖的暖厅之内,只有湖津总督梅陇和轩辕绍两人,梅陇拿着酒壶,亲自为轩辕绍斟酒。
  即使是前来小酌,轩辕绍也依旧是铠甲在身,便是让人忌惮无比的破天弓,也是摆放在脚边,伸手便可拿到。
  轩辕绍面无表情,“哦”了一声,问道:“机密要事?”
  梅陇颔首笑道:“轩辕统领能否猜出是什么样的机密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