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赌局
莫道千里迢迢行路难，
山移水转风光好哟！
莫道人生苦短几个秋，
风花雪月最逍遥咯！
朴实的山歌回响在群山之间，传达着一代一代人总结出的朴素道理。然而现实与道理之间总有着对大多数人而言难以逾越的鸿沟，道理是起点，现实是结果，这其中的距离便是生活。
比如兜兜转转的山水，风光纵然无限好，却能让绝大多数逆旅者跳脚骂娘，旅途的艰辛是你好风光能抵消的？当然，如果不是为了讨生活，纯粹的游山玩水，或者是心境豁达之人，自然能寻得一份绝美。
可惜这个世界绝大多数，都只是柴米油盐的俗人。
沐临风不是个俗人，所以他听着远远传来的山歌，再听着身旁风尘仆仆在此休憩片刻的茶客的抱怨，倒是让他心情变好了不少，心头压抑的一些沉重似乎也没那么扰人了。这里不是茶馆，只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茶棚，喝的都是大碗茶，风度不够，但分量管够。不过已经走到这的人，无论身份如何，应该都不会在意风度问题了。
“看着别人苦恼而开心，可不像你的作风。”
面对身旁友人调侃，沐临风心情愈发的好了起来：“又不是死生大事，平凡生活的苦恼，可是你我求之不得的东西。”
“是，你说的没错，可这烦恼再好我们也得出发了，已经耽搁了太久。”将碗中的茶一口喝掉，剑如一随手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就催着沐临风一起离开了，至于几碗茶是否值得这么多钱，他们确是不在乎的。
“还有一处地方，先陪我走一趟吧，拍卖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之后再去落凤城不迟。”
交流间，两人身影如轻烟般，随着微风散入天地间，似乎从未出现过，而茶棚中的店家茶客们，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两人要去的落凤城，是南疆地域最为繁华的一座城池，比南疆王城犹有过之。
传闻落凤建城之初有凤凰落于此，故名落凤。这里地接江南，连通中原，然中原之地六国争雄，没什么人愿意搭理这偏远的南疆，南疆巫王也因此地巫民不多，不愿意花费太多精力在这上面，手下大巫们也没有哪个想要接手。毕竟这里中原人多，与巫民们三观不和，容易闹出事情来。
谁都不大管，也谁都可以管一下，久而久之，这地方的秩序不仅没有崩溃，反倒是形成了一套独属于落凤城的平衡，黑白灰三道聚集，还给中原和南疆之间留下了一个缓冲带，只要自身有点手段，能够在这生存下去，那落凤城倒也算是一个“人间天堂”。
这样的灰色地带，很多别的地方不可能出现的产业得以生存发展，比如被各国全面禁止的赌场、黑市、地下拍卖会等。
这日，落凤城内一家名为“福禄寿喜来”的赌坊内依然有往日那么多的赌徒，但没有了往日的嘈杂，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包括赌坊自己的人，都安安静静的围着赌坊正中间的那一桌，等待着正在对赌的两人最终结果。
“公子看上了奴哪一点？这般重注，怕是可以买下半个落凤城了。”对赌二人中的女性，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有些疑惑地询问他的对手。
任云踪苦笑，这少女身上灵光四溢，是剑侍的绝佳人选，自己活过了无数个岁月，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身上有这样几乎实质化的耀眼灵光，他当然不想放弃，别说买下半个落凤城的钱财，便是能买下十座落凤城的钱财，他也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将少女收为剑侍，待灵剑大成之日，便从剑侍转为徒弟，传下一身本领，在任云踪看来，自己这么做不管是谁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特别是在这下神州，自己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而且没有任何坏处，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然后少女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这让任云踪不得其解。对凡人而言一步登天的机会就这么被拒绝了？然而他并不打算放弃，于是双方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后，也不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展开，最后竟然发展到了在赌桌上一赌所求的状态。
少女的赌注是自己，所求则是钱财。
任云踪觉得自己优势很大。
不只是作为修士所拥有的钱财足以碾压任何凡人，而且自己可是在诸天万界都打出了“赌公子”名号的赌场霸主。虽然一位修为超绝的先天修士好赌在外头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听，不过无伤大雅，毕竟最上头这一拔尖的高人们多少都有些……诡异的兴趣爱好，任云踪好赌这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了。
少女则劣势显著，虽然看起来很有教养，心智似乎也十分的成熟，但终归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而且还是个凡人，即便不用超凡的力量，单只是身体控制力、思维敏捷性甚至是智力，就差了修行者无数条街，怎么看都没有赢的机会。
于是赌场里，任云踪当着所有围观者的面，实实在在的向众人展现了什么叫翩翩公子的风度，傲立生灵顶峰的气度，以及赌场霸主的大度，在收获了一大波崇拜的目光后……麻利的输掉了第一场。
任云踪茫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输的。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自己是大意轻敌了，如果一上来便全力以赴，不因为对方是一个凡人而抱着随便玩玩的态度，应该不至于怎么输的都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女，绝对是赌道至尊级别的家伙，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不过又有谁会一开始就在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的赌技而全力以赴呢？
可惜重注已下，这次就算不为了获得一位优秀的剑侍，任云踪也得为了这全身家当努力。
虽然只是凡人用的货币，可凡人基数巨大，分布广阔，往往能机缘巧合获得许多能用得上的宝物，这就需要用这些货币去交换了，比如今晚的地下拍卖会，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没了这些钱财，再去弄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到时候想要的东西可就拍不下来了。
“是在下看走眼了”任云踪已知对方不是什么普通凡人，当下心神一凝：“这一局，咱们用最简单的摇色子比大小如何？谁的点数大，谁赢。”
这个要求倒是蛮正常的，摇大小绝对是最迅速也最直观的对赌方式之一，可也是最容易出千作弊的方式之一，任云踪却是打算见势不妙搞点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凭公子做主便是，奴没有意见。”
少女不知任云踪的心思，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见双方都不反对，一旁心思活络的赌场小厮迅速取了两套赌具过来。
“姑娘，请了！”
“请。”
筛盅上手，不同于别的赌徒急于获胜以至于摇晃幅度巨大宛若疯癫，这二人的晃动都极为轻微，速度也不是很快，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任云踪摇动筛子的同时也在注意少女，这次留了个心，看得出少女的确是个高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纪的少女有这般的赌技，但他明白绝不能再有轻敌之心了。
当下，任云踪元功运转，灵力自体内流动，手中晃动频率也逐渐有了特殊的规律，却是打算出千作弊了！
再看对面少女，她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在认认真真的摇着色子，虽然看得出有着高深的技巧在，但她终归没有灵力可以调用，不过任云踪判断，以少女的技术，摇出三个六来已是必然，不可能有比这个更大的数字了，不做点干扰，必定是个平局。
心中思虑着，灵力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打算给少女手中的骰子做点手脚，可在最后一刻，任云踪却忽然收手了。
他终归还是落不下这个脸来。
他是任云踪，是上神州的先天修士，是修士中的顶峰高人，傲立于万千生灵之巅的存在，怎么能为了一点钱就作弊呢？！
“大不了是个平局，第三局再定胜负吧。”心中想着，手也停了下来：“姑娘，请开吧。”
“好。”
筛盅落定，却是二三五这个十分随机的数字，少女竟然没能摇出三个六来！
这倒是让任云踪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的是最大数值，这一局胜负已定，他淡然的揭开自己的筛盅：“姑娘，你输了。”
然而对面没有认输，四周也一片寂静，任云踪发现许多围观者都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解低头，却见三个一赫然摆在那，明晃晃的闪了他的眼，似乎在嘲讽着自己刚才的洒脱。
任云踪想到过自己会输，但没想过会是这么个输法，即便不用超凡力量，他的赌技也是独步天下的，这是他“征战”诸天万界打出来的成绩，不至于摇三个六却会变成三个一，但事实就是就是如此，在对面的二三五面前，他已经输了。
微微皱眉，任云踪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同一天在同一个人身上看走眼两次，倒是任某学艺不精，让仙子见笑了。”
他已经基本确定，这姑娘绝对是个修为通天的人，而且还作弊出千了。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瞒住这一身修为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千的的，但任云踪没有去了解的打算。
自己放弃作弊是自己的事，别人要使绊子是别人的事，而自己看走眼了没能发现，那就只能怪学艺不精，怨不得人，这也是所有赌局的规矩——不允许出千，但出千没被发现，等同没有出千。
毫不犹豫的，任云踪抛出一块玉牌：“之前还在想怎么解决这么大额度现金的问题，但在下既然看走了眼，倒也没这方面的顾虑了。拿着这个在神州任何一家汇通四海钱庄，都可以兑换出你想要的数额。”
“如此，奴也算是有钱人了。”少女接过玉牌轻笑道：“只是公子身上，可有现钱？”
“现钱？”
“就是那种可以随时拿出来用的现钱，毕竟，这下神州，可没有汇通四海钱庄。”
“也是。”任云踪一拍手：“倒是我思虑不周，这个与你，足够在这地方过个两三年日子了。”
一个小钱袋丢过去，少女接过打开，里面正是下神州通用的货币，有些琐碎银子，有些银票，数额并不是任云踪所言足够生活个两三年，而是足够这里的三代同堂的大家庭都富足的过上一辈子，显然任云踪是拿着自己的生活条件来估算的生活耗费。
“赌注奴切实收到了。”少女说着，竟将那块玉牌给还了回去。
“这是？”
“我与公子对赌的是公子身上全部身家，如今公子身上可还有一分现钱？”少女说罢，反倒是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任云踪：“公子是光明磊落之人，此物与公子交换，这赌局，就当是认识公子的一场缘分，咱们等价交换。”
直到少女施施然离开，任云踪仍然没有回过神来，明明是自己看上了少女想收为剑侍，属于赌局的挑起者，然后还输了，但结果竟然是反过来赚到了，大赚特赚的那种！
他看着玉瓶中静静躺着的星核有些犯晕，如果不是修为通天，这会儿估摸着已经被吓死了。就算这样，他也觉得自己被吓掉了半条命，这东西可是无价之宝，一点零花钱就换回来了，如果这也叫等价交换，那强买强卖肯定是正常生意手段了！
纵然生活在超凡的世界里，任云踪还是觉得这事情玄幻得有些过头。
然而他并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这个充满了人生哲理的问题，且不说少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街对面，也有一个怎么看怎么帅气的年轻男子正朝他点头示意。
任云踪微微摇头，旋即向对方走去：“若能熬过这一劫，怎么着也得把东西还回去，等价交换可不是这么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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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钱？”
“就是那种可以随时拿出来用的现钱，毕竟，这下神州，可没有汇通四海钱庄。”
“也是。”任云踪一拍手：“倒是我思虑不周，这个与你，足够在这地方过个两三年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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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注奴切实收到了。”少女说着，竟将那块玉牌给还了回去。
“这是？”
“我与公子对赌的是公子身上全部身家，如今公子身上可还有一分现钱？”少女说罢，反倒是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任云踪：“公子是光明磊落之人，此物与公子交换，这赌局，就当是认识公子的一场缘分，咱们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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