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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康熙深情的起来, 能够在元后死了二十年, 还年年祭祀不断, 连打仗都没有中断过;无情起来, 也能在七阿哥都快娶媳妇了的时候, 还拖着不给成贵人位份。
  成贵人看着对面敏嫔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咀嚼的动作格外用力了些, 谁知却错夹了一块豆腐,用力一猛,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头。
  定贵人万琉哈氏的心态却很佛——十二阿哥小时候被孝庄的侍女苏麻喇姑养过一段时间, 他们母子得太皇太后余荫庇佑,只要自己不作死,就是外头风浪滔天, 也与他们无关。
  良贵人的表现却有些有趣。虽然皇子种痘时她跟敏嫔有过一段交情, 可她一向是安静内敛,躲着热闹走的。今天却难得赶了个热灶, 端着酒杯上来敬了敏嫔一杯酒。
  敏嫔心里的惊愕一点都不比众人少。她名份上是嫔, 实际上并未行过册封礼, 真论起来, 良贵人的儿子还比胤祥年长。章佳氏不敢拿大, 赶紧双手接了,口称姐姐。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子话, 还交换了手腕上的玉镯子,直到皇子们排着队上来给皇太后和康熙敬酒。
  八阿哥看到众妃的位次排序, 先目光一黯, 而后却见敏嫔和和气气拉着母妃说话,一时错愕,这才收回目光低头不语。
  绣瑜这才恍然大悟,顿时高看良贵人一眼。旁人演戏都是演给对手看的,唯有她演给儿子看。可见她虽然久居深宫,却对胤禩的敏感心肠和通天本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时,阿哥们排着队上来给娘娘们敬酒,绣瑜只叫住了十四:“帮额娘做点事情好吗?”
  十四在哥哥们手上偷了两口酒喝,已经面犯春色,脆生生地一口答应:“您尽管吩咐。”
  “三月十八是你们皇阿玛的万寿,你替额娘抄上九十九卷经书如何?“
  “九……九十九卷?”十四手上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苦着脸后悔刚才的直爽,“额娘,儿子还要练武……”
  他们已经在绣瑜席前逗留了太久,跟前面的哥哥们间隔很远了。胤祥就扯了扯十四的袖子,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十四迅速在心里拨弄小算盘,把九十九卷折成了四十九卷半,顿觉可以接受,这才又笑开了。
  后来敏嫔知道了,虽然心疼十三每天要写这么多字。可德妃养他一场,就是直接吩咐胤祥,章佳氏也无话可说,更何况,这是十四的作业。又得知绣瑜派人看着兄弟俩,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许他们熬夜赶工,只让用课余玩耍的时间来写,章佳氏便安慰自己说,权当练字吧。
  从此御花园少了两个撩猫逗狗的阿哥,紫檀大案前多了两个挥汗如雨的身影。绣瑜主理六宫,敢到十四这个有仇现报的小霸王跟前嚼舌根的人少之又少,如此相安无事了两个月。
  直到过了贵妃的七七,将灵柩挪到奉安殿内供奉,康熙才对敏嫔露了口风,许了她贵妃周年之后,搬入正殿居住。
  本来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口头承诺,可偏偏不知通过哪条七弯八拐的老鼠洞漏了出去。就像一粒小石子儿落入平静的水面,宫里顿时起了些微波澜。
  永寿宫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孝昭做庶妃时的住处,是东西十二宫里除景仁宫外唯一住过皇后的宫殿;还是西六宫里离康熙乾清宫的距离最近的宫殿,单论地理位置,比四妃的住处都要好。
  这样的风水宝地竟然给了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敏嫔。宫里众人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然而章佳氏入宫十一年,育有一子两女,还都养大了,要是早生五六年只怕妃位都坐了。跟她一样位份的没她有底气,比她位份高的又不可能舍了经营多年的老巢去抢旁的地方。
  众人只好寒酸捏醋、煽风点火地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转而看德妃的笑话——你当年扶植的人,如今倒要跟你分庭抗礼了。
  绣瑜但笑不语,暗中观察是哪些人在浑水摸鱼。
  胤祥的日子却陡然难过起来,即便是闭门抄书都阻挡不了那些闲言碎语渗透进来,刀刀都往他的软肋上插。
  这天上书房教考功课,他又拔了头筹,康熙叫他自个儿去内库取赏,十四在乾清门外远远地等他。就这么会儿功夫,两人分开了,胤祥刚迈出乾清门就听墙角一个陌生的小太监说:“……德主子也真是心大,她当年这么对付皇贵妃,如今也不防范着点。”
  另一个人说:“皇贵妃盼着四爷争气是因为她没儿子。可如今十三阿哥在上书房出尽风头,反而把十四阿哥压在后头,德主子岂能不争,你瞧着吧……”
  胤祥突然觉得怀里的两把大食弯刀的胳膊沉重无比,胳膊一松,刀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弯腰去捡,却见一双黑缎面龙纹金线靴子停在面前。
  他慌忙抬起头来,就见十四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面前,顿时浑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十四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旁边的角门。
  说闲话的人听到动静早已鸿飞冥冥,十四冲着空气叉腰冷笑:“哪来的多嘴乌龟?舌头又长,王八脖子缩得还快。没王法的东西,敢议论主子的是非,再叫爷撞上,扒了你们的皮!”
  他骂完转身抱了那两把刀,嘀咕了一句“眼光不错”,顺手递给朱五空抱着,然后拍拍手去扶十三:“起来吧,别哭丧着脸了。我额娘是什么人?还能被这两句话套住?咱们赶紧回去抄书是正经,早点抄完还能踢会儿球。”
  胤祥头一次被弟弟护在身后,顿觉十分丢人,加紧了写字的速度。十四上了一整日课,又开了小灶练武,又踢了球,早已疲乏不堪,宫女上来给他擦把脸的功夫他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胤祥只得收留了他。
  十四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叫水,喂到嘴边却吐了出来。
  胤祥看他嘟了嘴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脸不满的模样,顿觉可爱,上前在他头上一通乱揉:”什么舌头,半夜还能尝出味儿来。“说罢还是转头吩咐道:”他不吃陈茶,拿雨前龙井重新煎了来。“
  ”你现在还没睡?“十四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痕,撇嘴道,”十三哥,你在无逸斋里拔头筹,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后宫那些长舌妇编出来的话,哪能当真?将来爷超过你,凭的也是本事,不是额娘枕头风吹出来的恩典!“
  他高高地昂着头,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与挑衅,浑身上下是满溢的自信与张扬。
  他是德妃的幼子,出生就行走在母亲与兄长开辟出来的平坦大道上,从不知怀疑和恐惧为何物,素来与打压和妒忌相隔绝。虽然也有事不随人愿的时候,可摔倒了爬起来就是,做错了改正就是,落后于人追上去就是。
  那是独属于十四的味道,坦荡率性单纯张扬,是胤祥最喜欢最向往的气息。他压下那些苦涩的心绪,抬手摸摸十四的头:“想超过我,先别尿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