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杨戬杀不得,洛继伤杀不得,千十七杀不得,那圣人更是杀不得了。山海轮回有六名圣人,天地穹宇只有五名,本就偏于弱势,如若再少几人,那还有什么悬念可言,不久后的那场大战,必败无疑。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周继君若断了斩圣的念头,君子道意的根本也为之动摇,道途就此终止,再无任何祈盼。
  体内穹宇中,三道蛇人闹哄哄一团,周继君心生烦躁,重重抖落袍袖,怒哼一声。
  “咦,居然分三道而立根本。”
  赵公明目光落向道意此起彼伏的周继君,面色依旧清冷,却也忍不住轻咦了声。
  周继君曾得教诲于孔宣,又几番以诡道谋斗陆压,对那两位绝世强者也算了解颇多,却对眼前的男子知之甚少,见他正打量向自己,心中一动,遂朝向赵公明拱了拱手,开口道。
  “不知赵兄有何见教。”
  抿了口酒,赵公明目光低沉,淡漠的面庞上浮起一抹红晕,沉吟着开口道。
  “修炼到高处,道意分立,大多会把持不住,或是踟躇于数道,或是偏向一道,可却忘记了修炼之初,那颗坚毅的道心。”
  闻言,周继君面色一正,心中隐约悟出了什么。
  “道意再多,却也只有一颗道心,道心何往,便是你前路所在,有何必去想那么多。”
  说着,赵公明翻身骑上虎背,将酒壶挂于虎耳,回转向他的客栈。赵公明驾临长安,落府垂天道,甚少有所动作,可每每出场总在那最关键的时候。他来长安,与其说谋那圣人之局,更像是在等候着什么,摆下一间客栈,终日醉饮楼阁上,看着长安城里的争斗,看着阁上明花绽放,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道心,又指向哪呢。
  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周继君深吸口气,收回目光,缓步向棋社走去。
  天吾山自有碧华和月罗刹他们料理,周继君没了后顾之忧,亦不想去招惹依依那个精灵古怪的女徒,独坐长安棋社,闲来落子观棋,也能修养道意,等待五六日后那场水陆大会。
  至于困扰他的那个问题,既然道心早已定下,他的路途也已走了大半,又怎会轻易改变。
  他日再遇上阻于前途的踏脚石,周继君再不会犹豫,当斩则斩,古来贤君虽网开一面,周继君合当效仿,可如今局势尚未到真君子道意行天下之际,即便网开一面,也只对那些毫无威胁可言的对手。
  真君子道意占五,诡武占二三,却联手合力,聚成一团,与真君子道意分庭抗礼着。
  是夜,一个消息从“天涯阁”传出,仿佛插上翅膀般,一夜间传遍四大部洲,天地群雄无不震动。
  第六百八十八章 远伐榜(上)
  (第三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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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有轮回,轮回者,大患耳。不日外轮回强者将至,祸我天地穹宇,强者如圣,弱者如玄天......天地穹宇强者行争斗,每杀一人,则须入轮回,杀一同级强者为报,以求平衡......闻山海轮回有一榜,曰四大部洲猎杀榜,今我天地穹宇亦出一榜,是为远伐榜......”
  ——《天地大事记》
  坐于军帐中,月罗刹看着卷上拙劣的文字,皱了皱眉。一旁的少年人则面不红,脸不臊,兀自在书卷上写着什么。跟随这位天吾山月公子出征,时日越长,偃子越觉此人有趣,不谈他从不让众人看清的容颜,便是他古怪难测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就让偃子见猎心喜,眼下正踌躇着,是不是再写上一卷《月二爷本纪》。可惜月罗刹并不像周继君那般待见偃子,风流潇洒成性的天吾山月公子岂会容忍偃子用他拙劣到近乎惨不忍睹的笔锋来描述自己,更何况,月罗刹虽爱出风头,却并不想让自己大小事宜都暴露于后人眼中。
  “远伐榜,远伐,啧啧,这名字却是取自小君君那招君远伐,也算有几分味道。”
  白昼大开杀戒,杀了不知多少飞马骑,一身蓑衣也染上几分暗红,月罗刹饮着美酒,目光透过帐幕,望向天头明月。对月思伊人,那个山海轮回中的女子不经意间悄然浮飘过眼帘,斗笠下,微有醉意的眸子黯然无光。
  “小车儿,你师父可有传来锦囊。”
  月罗刹饮上一口酒,也不去看面色发红的李车儿,翘着二郎腿坐于帅椅,漫不经心的问道。
  周继君虽远在大唐,可又怎会丢手西征军置之不理,月罗刹心知肚明周继君和李平父子定有书信往来,却也不说破。小君君自做他的争霸大业,自己身在红尘,心却在尘世外,相助周继君是因兄弟之情,其他的也不去过问。
  可打从见着那远伐榜,月罗刹便止不住的思念他深爱的那个女子,压抑了许久的情思荡开,便是洒脱不羁的月罗刹也难以挣脱。
  “回禀月帅......”
  李车儿方开口,就被月罗刹冷笑着打断。
  “战事已罢,还这么叫唤作甚,就按你们平日背地里的称呼,叫你师叔我月二爷好了。”
  话音落下,李车儿面红耳赤,少年偃子则窃笑不已。平日里月罗刹总喜欢大爷小爷的自称,天吾山门徒星主们虽不以为然,可私底下却戏谑的称月罗刹为月二爷,周继君自为天吾山第一人,紧随其后的月罗刹被称为二爷也算不为过,饶是生性淳朴憨厚的李车儿和素来冷漠的步空堂也渐渐习惯了这么叫唤,众人只当月罗刹定被瞒在鼓里,孰料今日却被他一口道破。
  定是赵无极那家伙告的状,整天鬼鬼祟祟的往月师叔那跑,等回转天吾山后定要好好“教训”下自己这个师弟。
  李车儿神色尴尬,暗暗道,看了眼怅惘地喝着酒的月罗刹,心中没来由的一黯。
  诚如月罗刹所言,师父的确传书与爹爹李平,所道之事恰和月罗刹有关。大战已罢,皇天教从此不存,即便还有余孽,可也是那隐于黑暗中的野火,有周古师叔镇压南瞻部洲,想来亦不会生出什么变数。唯一令李车儿想不通的,周继君传书来此,却是下令收兵。且还道,若是月罗刹开口相询,那便是他心生去意,莫要挽留。
  师父果真料事如神,可为何要下令收兵。如今天下反王大盗频出,战火燃起来,正是大展拳脚之时,西征军已北上千余里,剿灭两方反王三处大盗,再往前便是那荒芜乱战之地,有游侠盟相助,想来天吾山称霸东胜神州西南易如反掌。
  这么大的地盘,说丢下就丢下,李车儿只觉可惜,犹豫着,将周继君的密函递给月罗刹。
  “小君君果然知我心意。”
  扫过密函,月罗刹幽幽一叹,斗笠下,那张白如薄纸的面庞上浮起复杂之色。
  “月师叔,师父下令收兵......”
  踟躇着,李车儿向月罗刹开口道,语气中隐隐带着带怨言,却是想让这位月二爷劝说周继君,天吾山上能让君公子回心转意的,除了碧华,就只有眼前的男子了。
  “车儿,你师父自有主张,以兵法之谋来看,此时合当退兵。你爹爹在偏帐愁眉不展了一夜,正是为此。”
  月罗刹虽从不过问用兵之事,可从七州到四大部洲,随着周继君一路征伐,耳闻目染下,却也知晓了几分用兵利害。见着李车儿依旧满脸犹豫,月罗刹哂笑一声,放下酒盅,幽幽道。
  “车儿,这几日我西征军虽顺利,可四面八方无不暗藏杀机。如今浮出水面的只是些难成大器的反王诸侯,真正的巨头势力尚隐于幕后,等待最佳的出手机会,我天吾山能风光一时,盖因借着小君君的威名,以及我坐镇军中......哼,好啊小君君,你以为用这招就能留下我。”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月罗刹遥遥望向东北,目光复杂。
  他和周继君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可即便亲如兄弟,也有难言之隐。远伐榜出,周继君知道月罗刹定会迫不及待去山海轮回寻共工,可眼下正值战时,先走了左游生,又走了月罗刹,大军中没了顶级强者坐镇,何以远征。以月罗刹的性子,早该前往山海轮回,却因周继君的缘故,留守于天吾山多时,早已尽完兄弟之情,周继君若再强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好借着传书之言,暗道苦衷。
  能留下月罗刹最好,若留不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兄弟之间又岂会在意这些。
  “罢了,我便速去速回吧,想来如今也未到真正的战机。”
  良久,月罗刹轻笑了声道,看向依旧面色彷徨的李车儿,不由得暗暗摇头。李车儿是天吾山二徒,亦为李帅之子,周继君一心想要将他磨砺成独当一面的人物,可李车儿生来不是做统军大帅的料,让他独领一军尚可,可想让他操控大局,却远不如自己的副帅步空堂。不过,此子在武道上的领悟却高人一等,修为也隐隐向灵儿看齐,假以时日天吾山定会再出一顶尖强者。
  沉思着,月罗刹指向帅案前的沙盘,低声道。
  “不谈强者对于战局的利害关系,只谈用兵之道,我天吾山精兵不过五万,就算一路征伐收降败兵,却也难以支撑长达万里的战线。想要守住疆土,则需分兵,分兵者必败,车儿你在三国轮回中历练了这么久,莫非还不知此中害处。”
  闻言,李车儿微怔,周继君曾将两道轮回留于君子峰,命门人进入其中修炼轮回道意,好战的他自然选择了那三国轮回。进入轮回界,忘乎前世,只做那戎马一生的大将军。蜀中有上将,赤兔关云长,李车儿转世为此人,千里走单骑,征伐杀戮,终成一方霸主,坐拥荆州,可到末了却落得个尸首两分的下场。李车儿此时想来,方才明悟,那时刘汉虽正当鼎盛,可也不过是三国之一,荆州远在东吴之地,却恋寨不去,分兵留守,如何能守住。关云长身死,荆州被夺,蜀汉气数将尽,从那以后开始没落。
  用兵之道彼此相同,轮回中如此,四大部洲亦如此,更何况如今天吾山精兵不过五万,若一分兵,定会引来各方觊觎。
  印证轮回中故往,李车儿心中了然,不再去质疑周继君的军令。当他回过神来,抬眼看去时,那帅座上已空空如也。
  第六百八十九章 远伐榜(下)
  (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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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伐榜的问世,无疑在天地间引起轩然大波,距长安水陆大会仅剩三天,在此时传出这样一个消息,难免人心浮动,众说纷纭。那日垂天道上山海轮回强者出现,让长安诸强得知有一个四大部洲猎杀榜,榜上有何许人物,猎杀的彩头又是什么,至今未知,可也无需知晓。敢拿四大部洲乃至天地穹宇当作猎场,已然引起当世强者们的愤怒,虽算不上同仇敌忾,可谈及那个神秘的山海轮回无不愤慨。
  天涯阁虽公布远伐榜,却未曾罗列出榜上人物,犹如一个沉沉的疑团埋在众人心底,无不翘首以盼着。
  自打垂天道之战后,长安一分为二,以诛仙绝剑留下的那片废墟为界,划为南北两片。南面是原先的东西市集,如今已成为唐民口中神鬼聚集之地,再无寻常百姓敢踏足流连。北面称为内城,坐拥皇宫,以及新起的坊街市集。此时的市集上人来人往,却独有间坐落街角的小酒肆稍显冷清。唐民往来,却对其视而不见,酒香飘出,亦无人能嗅得,酒肆里,身穿灰布衣的老道独坐其中,对着繁繁街市自斟自饮。
  “陆压道人好闲情。”
  帘幕掀开,白衣银发的男子缓步走进,看了眼胡子会跳的老道,淡淡一笑,尔后坐于他对首。
  “啧啧,君公子造访当真是蓬荜生辉,公子不在你那棋社安享清闲,跑来老道我这做什么。”
  陆压也不去看周继君,依旧饮着他的酒,冷笑着道。
  “怎么,道人莫非还记恨在下不成。”
  周继君莞尔,伸手就向桌上的酒壶探去,却被陆压飞快地抓起,藏于一旁。
  “好小子,当初坑了道人我一回不谈,如今还要抢道人我的酒,好生贪心。”
  听得陆压另有所指的话语,周继君心头一动,细细打量起陆压,半晌摇头笑道。
  “原来如此,看来我创出出那远伐榜却抢是了道人的买卖。”
  在陆压面前,这世上几无什么秘密可言,周继君也不隐瞒,从容道出。
  “你既创出远伐榜,想来已对天地大局的走势已知一二,还来找道人我做甚。”
  陆压故作冷漠,扬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远伐榜虽是君某创出,也算突兀之举,可想让它被世人接纳,光凭君某一人,委实不易。”
  周继君收敛起先前漫不经心的神色,朝向陆压拱了拱手,肃容道。
  “怎么,这个时候想起道人我来了。”
  陆压冷哼着,丢下酒盅,鼻下两撇小胡子轻轻跳动着,没好气的看了眼周继君,良久幽幽道。
  “你想借我助力也行,只不过,总不能这么空手而来。”
  闻言,周继君也是一笑,心知陆压是应允下了。陆压和天地间绝大多数英豪、强者不同,他流连乱世,却从不行争霸之举,孑然一身,甚至连封神轮回中的法宝都随手卖给那些强者,至于他到底图谋什么,周继君至今不知,与其说他布局图谋,倒更像是在游戏世间。总之,除了地府中那场意气之争的过节外,周继君和陆压倒也不算交恶。
  “如此,就当君某欠道人一个人情。”
  闻言,陆压眉头一挑,鼻下两撇胡子簌簌抖动着,怒极反笑道。
  “君公子,莫要得寸进尺,随便一个人情就要将道人我打发走,你当这买卖真的这么好做。”
  “陆压道人,这远伐榜虽是君某所创,可却属于四大部洲、天地穹宇,如若成功,便是君某也逃脱不了远伐榜的束缚。哼,如若道人不允,就此作罢。”
  即便周继君不创下远伐榜,机缘到来,陆压亦会创下一差不离的榜单,想通此点,周继君也不急躁,端起架子和陆压讨价还价起来。
  两位谋道强者,一老一少,在这无人问津的酒肆里大眼瞪小眼,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许久,陆压清咳一声,端来酒壶,斟满酒盅,尔后有给周继君斟上一盅,幽幽一叹道。
  “你来找我,无非是为了榜单上的人物,以及借我威望定下此榜,却也未尝不可。不过,道人我却有两个条件。”
  “道人但说无妨。”
  指尖滑过酒盅,周继君揉了揉眉头,低声说着。与陆压这等看不透所思所想的人勾心斗角,比之和洛继伤大战一场还要累上许多,既要隐瞒底细,又得小心警惕,免得不知不觉中了对方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