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郗超告辞司马曜, 特地再往正室告别司马昱, 方才离开琅琊王府, 出城返回军营。
  在他离开不久, 司马曜下定决心, 起身去见司马昱。
  父子俩屏退婢仆, 关在室内密谈, 直过了半个时辰,房门方才从内开启。
  司马曜自门内走出,双眼通红, 声音微哑,眼角犹带泪痕,明显是刚刚哭过。只是神情间有几分放松, 不如之前凝重, 背脊似也挺直几分。
  正室内,司马昱目送儿子离去, 心中隐有触动, 深深叹息一声。
  “逼得我父子如此, 实在可叹。”
  褚太后联合郗愔同桓大司马角力, 他们父子成了双方争锋的工具。如今还要加上建康城内的士族高门, 稍有行差踏错,琅琊王府就将不存。
  想到忠仆的回报, 知晓郗超都和司马曜说了些什么,司马昱的神情有瞬间晦暗。
  “郗景兴。”
  三个字从齿缝间挤出, 寒意渗人。
  这一刻的司马昱, 全不似平日表现出的温和。
  没有一点手段,岂能坐上宰相之位。
  早年前,司马昱也曾胸怀壮志,设法从桓温手中分-权,为此不惜借助清谈之名,引会稽名士入朝。
  可惜的是,方法并不奏效。
  这些人固然能对天子和朝堂产生一定影响,却始终无法真正制衡桓温,反而因为几次决断失误,拱手让出更多权利。
  郗愔掌控京口,司马昱曾暗中松了口气,以为有北府军的威慑,桓温总会收敛几分。
  未曾想到,晋室竟出昏招,视袁真为弃子,逼得他据守寿春谋-逆!
  此事一出,司马昱便知不好。
  果然,兔死狐泣之下,郗愔对晋室生出戒备,再不如以往忠心。此次带兵抵达建康,压根不在城内久呆,入宫面见褚太后,说话间亦有几分保留。
  从获悉的情报推测,假以时日,京口也将如姑孰一样改名换姓,脱离司马氏掌控。
  一东一西,进-出建康的重要通道都被权臣所据。纵然彼此抗衡,不可能联手,夹在中间的晋室朝廷照样会两头受气。
  今上注定被废,太后推出年少的司马曜,明显是打着继续摄政的主意。
  思及此,司马昱不禁冷笑一声。
  “褚蒜子机关算尽,怎么未曾想过,不只是桓元子,建康士族也未必乐见她再度掌-权。”
  一旦太后摄政,褚氏及其姻亲借外戚之名,定将试图再起。正如逐渐复兴的琅琊王氏,必会对现有的朝堂政局产生-冲-击。
  肥肉就这么大,多一个人来分,到自己手中的就要少去一部分。想要保持原有的份额,要么不许人进来,要么就将别人挤出去。
  王献之和王彪之已然联手,琅琊王氏的郎君陆续入朝,凭借王导和王敦早年打下的根基,哪怕是太原王氏也不可能将他们轻易挤走。
  有了前车之鉴,联合自身利益,自然有人不乐见褚太后谋算实现。
  自元帝之后,司马氏的天子基本都是摆设,并且多数活不长,不可能如秦汉时的雄才大略。这愈发巩固了士族在朝堂的权威。
  现如今,褚太后计划推出司马曜,再度临朝摄政,注定会打破王、谢建立的权-利-格-局。
  桓温和郗愔动不得,琅琊王氏也可以让步,外戚褚氏又想来插一脚?
  三个字:不可能!
  司马昱再度冷笑。
  在建康的这盘棋局中,他和司马曜都是棋子,区别只在于司马曜是被动入局,从最开始就身不由己,凡事无法自主。而他好歹能选择执棋之人。
  以他多年的政治经验,即便有郗愔支持,褚太后也不可能争得过桓元子。
  何况建康士族摇摆不定,当面一套背后一行。日前有书信送来,字里行间透出暗示,分明是希望他能上位,不看好褚太后再度临朝。
  饶是如此,司马昱仍不免对郗超心生怨恨。
  他本可以慢慢说服亲子,维护父子之情,郗超的横叉一脚彻底打乱计划。
  经过今日,他们父子再回不到往日。司马曜不只会同他生出隔阂,更会对司马道子生出防备之心。
  父子不和,兄弟不亲。
  尚未登上皇位,隐患已然埋下。
  “好,好个郗景兴,好个桓元子!”
  明知郗超此行不善,他却不能将人拦下,只能事后补救。然就结果来看,成效实属一般,司马昱顿觉满心苦涩。
  “时也,命也。”
  这是他选择的路,哪怕再难也要走下去。
  此时此刻,司马昱竟和桓容生出同样的感慨。
  不知该言巧合,还是历史注定。
  郗超返回军营,未来得及休息,迅速往帅帐复命。一路行到帐外,听到帐内传出的声音,不禁心头微动,停住脚步。
  “可是大公子和三公子来了?”
  帐前护卫点头,郗超又听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讽意,并未此时入帐,而是掉头折返。临走前吩咐护卫,何时两位公子离开,再遣人给他送信。
  “诺!”
  帅帐中,桓大司马高居主位,桓熙坐在右侧,桓歆位置在左,两人争相出言,意图在亲爹面前有所表现。
  奈何桓熙在府内养伤,极少出门,桓歆官职不高,消息十分滞后,说来说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即便涉及朝中,也多是旧时消息,几乎人所共知,很快就引得桓大司马厌烦。
  察觉桓大司马心生不耐,桓歆立刻停口,桓熙犹未发现,仍在滔滔不绝。
  又过半刻,桓大司马实在听不下去,出声将他打断,“阿子,此事我早知晓。”
  闻听此言,桓熙半句话堵在嘴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眼角余光瞥到桓歆得意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不是顾忌桓大司马在侧,恐怕要拍案而起,狠-抽对方一顿鞭子。
  此时此刻,桓熙明显忘记身有残疾,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想要如往日一般挥鞭更是不可能。
  打发走两个儿子,桓大司马深深皱眉。
  “不知所谓!”
  不到片刻时间,护卫禀报郗超求见。
  “景兴回来了?快请!”
  郗超入帐行礼,正身坐下,将拜访琅琊王府诸事逐一道来。
  待讲到司马曜已被说服,九成将同褚太后反目,桓大司马总算心情转好,大笑出声。
  “好!景兴大才!”
  “明公赞誉,超不敢当。”
  “当得,当得!”
  自到建康这些时日,桓大司马始终憋了一口郁气,如今得以发-泄,顿时大感畅怀。
  没了司马曜这颗棋子,无论褚太后还是郗愔都不足为惧。
  “青溪里可有消息传回?”
  “回大司马,尚未。”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搬出桓府,住进桓容在青溪里的宅院,明言是小住,可一住就是数月,显然没有回府的意思。
  表面上,此举不代表什么,但往深处想,不得不让桓温提心。
  无奈的是,明面刺探无效,都被三言两语打发回来,暗中派人却是一去不回。
  桓大司马将多数精力放在朝中,一时没能顾到,待回过神来,桓容已两度派人将宅院护卫得铁桶一般。
  想要轻易刺探消息?
  完全不可能。
  从内部下手?
  自从有了阿谷的教训,南康公主将身边人梳理两遍,凡有可疑全部打发去田庄,查明实据立即罚做田奴。
  闻知桓容缺人手,还分出一批送往盐场。
  做田奴好歹能见天日,做了盐奴,一生都要困在方寸之地,休想离开半步。
  几次三番,无人敢再生出心思。威-胁-利-诱全不好使,逼急了就会向上禀报。
  南康公主从不拐弯抹角,直接写信向桓大司马要人。事情至此,桓大司马终于发现,发妻行事和以往截然不同,压根不怕和自己撕破脸。
  “当真没有办法?”想到在幽州的桓容,桓大司马愈发不放心。
  郗超同样皱眉。
  如果有办法,他早已经动手,何须等到今日。
  纵虎归山,放龙人海。
  可惜几次谋算未成,让五公子有了气候,再想动手恐非易事。
  “明公,仆昨日获悉,官家身边少了一名内侍。派人仔细打探,似是出城报丧,至今未归。”
  “内侍?”桓温不明所以。
  自数月前染上一场小病,他的精力愈发不济。不过是半日时间,竟有几分疲惫。
  “据仆所知,那名内侍是往北行。”
  北边?
  桓温捏了捏眉心,脑中灵光一闪。
  幽州?
  与此同时,贾秉一行日夜兼程,终于抵达建康。
  路过桓大司马的营盘,车队并未停留,而是加快速度径直人城。
  到了城门前,许超跃下马车,亮出刺使府的标志。城门卫验明身份,不敢阻拦,立即让开道路,放一行人进城。
  “先去青溪里,再去桓府。”
  贾秉安坐车中,计划先往拜会南康公主,将计划简单说明,再去桓府拜见两位公子,送上提前准备的表礼。
  待建康城皆知幽州来人,方可入城外军营。
  “可曾派人打听清楚,两军驻地相距多远?”
  “舍人放心,有蔡允那厮跟着,必将事情打听得清楚明白。”
  身为水匪,打探消息是看家本领。
  如果没有这点本事,哪里还能寻觅肥羊,早被附近的州兵和郡兵清-剿,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很好。”
  贾秉推开车窗,目及马车经过之处,想的不是建康繁华,而是他日刀兵相向,如何能尽速攻破城防,打下这座城池。
  “地不险,墙不高,城不坚,水陆皆可下,火攻当能夷为平地,距长安、洛阳远矣。”
  如果桓容听到这番话,怕会惊出一头冷汗。
  之前担心长安旧事在建康重演,没少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甚至还曾在话中暗示,希望贾秉此行莫要太过“出格”。
  不承想,古人实在擅长脑补,贾舍人会错桓刺使的真意,满脑子都是攻-城-放-火、打下建康。
  该说是阴差阳错,弄巧成拙,还是家学渊源,不服不行?
  唯有天知晓。
  青溪里
  知晓幽州来人,南康公主难得现出几分喜色。
  自从和褚太后撕破脸,青溪里时常出现“生面孔”。每次健仆回报,南康公主都会冷笑。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那点手段,她早品得透彻,权当是看一场大戏。
  李夫人走进客室,裙摆轻轻摇曳,似流云浮动。
  “阿姊,日前郎君送回消息,今日便有来人,阿姊总能放心了吧?”
  说话间,李夫人跪坐到南康公主身侧,纤指拂过绣着金线的袖摆,巧笑嫣然,愈发显得娇媚。
  “亏得阿妹养的鹁鸽。”南康公主回首笑道。
  “这些鹁鸽灵巧,能识得郎君熏染的香料。”李夫人倾身靠近,红唇微启,“可惜凶性不够,我想再养几只鹰雕,还需阿姊遣人寻来。”
  说到猛禽,两人都想起桓容身边的苍鹰。
  能抓起一头成鹿的鹰,不说绝无仅有,但就南地而言,怕是相当难寻。
  “瓜儿和西河秦氏有生意往来,实在不行,让他从北边寻上一两只。”
  “西河秦氏,郎君似同秦氏四郎交好?”
  南康公主点头,李夫人微垂眼眸,嘴角的笑容缓缓收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婢仆移来立屏风,遮住两人身影。
  贾秉由阿麦引入内室,端正揖礼,口称“殿下”。
  透过屏风,看到贾秉英俊却稍显刻薄的相貌,南康公主不禁皱眉。
  时人好相面,南康公主未必有郗超的本事,同样有几分识人之能。见到贾秉的第一面就心生不喜。
  此人必定冷心冷意,甚至有几分狠-毒,瓜儿身边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人?
  南康公主合拢五指,心下有些担忧。
  李夫人眸光微闪,视线扫过贾秉,轻轻的笑了。如此看来,她之前说的那番话,郎君确实听进去不少。
  “阿姊。”
  手背被轻拍,南康公主收回思绪。想到桓容如今的处境,禁不住抿紧红唇,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指。
  如想保得平安甚至登上高位,的确需要此类人扶持。
  “贾舍人此行,可是为朝中之事?”
  “回殿下,正是。”
  贾秉微微颔首,请南康公主屏退婢仆,言道:“事关重大,还请殿□□谅。”
  “可。”南康公主没有迟疑,道,“阿麦,守在门外。”
  “诺!”
  一阵脚步声后,室内寂静下来。
  贾秉抬起头,正色道:“仆此行,怀揣天子禅位诏书,欲往城外拜见大司马,以图联合,护主上度此难关。”
  一句话十分简略,透出的消息却着实惊人。
  意识到贾秉都说了什么,南康公主几乎掩不住惊色。
  “禅位诏书?”
  “是。”贾秉沉声道,“天子亲笔,落有私印,由内侍送往盱眙。”
  “传诏人何在?”南康公主冷声道。
  “扣在刺使府中,殿下尽可放心。”
  南康公主略松口气,想到贾秉要往城外军营,又不禁心生怒火。气的不是贾秉,更不是桓容,而是发下这份诏书的司马奕。
  “司马奕要害我子!”
  李夫人扶住南康公主的手臂,眼底闪过一抹担忧,附在公主耳边道:“阿姊,必须将此事压下,不能使得消息传出。”
  两人经历过太多宫-廷-权-利-斗争,知道这份禅位诏书代表着什么。
  若是消息走漏,桓容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为今之计,只能联合夫主。”李夫人轻声劝道,“待建康事了,方能再图后事。”
  桓容是否能借此登上皇位。两人压根想都没想。
  换做桓大司马尚有几分可能,以桓容目前的实力,这么做只有死路一条。
  “贾舍人。”
  “殿下。”
  “此事托付于你,务必护得我子周全。”南康公主道,“那老奴知晓厉害,或许会加以为难,最终仍会点头。需留心参军郗超,万务听信他言。”
  “诺!”
  听到郗超大名,贾秉嘴角微翘,现出一抹讥讽。
  早年间,郗超被高僧誉为“一时之俊”,同太原王氏的王坦之齐名。就其行事来看,实在配不上这四个字。
  各为其主。
  郗超对桓容下手无可厚非,手段却让人看不上眼。
  既然要毒,就该毒到极点;若是要恶,理当恶到极致。
  郗超两者不沾,在贾秉来看,终不能成就大事。
  拜别南康公主,贾秉带人前往桓府。知晓桓熙和桓歆出城,至今未归,当众留下三大车表礼,命健仆开道前往城外军营,行事十分高调。
  不到半日时间,幽州来人的消息便传遍城中。
  待桓温得人禀报,言丰阳县公舍人求见,台城中的褚太后业已闻讯,急派人出城查探,只看到一个车队的背影,就被营外巡逻的西府军逮个正着。
  桓熙桓歆尚未离开大营,得知幽州来人,立刻心生警觉。发现求见桓大司马的是个面生的谋士,身边跟着一个高过九尺的凶汉,脸上皆有几分惊疑。
  郗超留在帅帐,见到贾秉走进帐中,不由得心生警惕。
  贾秉目不斜视,上前拱手揖礼:“县公舍人贾秉拜见大司马。”
  许超被拦在帐外,没有硬闯,却始终牢记桓容的吩咐,铁塔一般立在帐前,不肯离开半步。若遇情况不妙,随时准备入帐抢人。
  “坐。”
  不知对方来意,桓大司马刻意肃然表情,意图给贾秉造成压力。未料贾秉似无所觉,依旧谈笑风生,言辞之间提及桓容,多是在幽州挂念慈父之语。
  慈父?
  桓大司马的反应和桓容如出一辙,顿觉牙酸。
  但见贾秉语几次三番提到此言,似是意有所指,不禁生出疑窦。此人来这一趟,总不会就为说些废话让他牙酸吧?
  见火候差不多了,贾秉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恭敬送到桓大司马面前。
  “日前有宫中内侍往盱眙,带来这份诏书。使君看过大惊,当即将人扣下。言明不能擅做主张,命仆携诏书速往建康求见大司马,请大司马决断。”
  桓温疑惑更深,接过诏书展开,脸色顿时一变。
  “来人!”
  帐外立刻有护卫应诺,手执长矛群涌而入。
  “将此人拉下去,立刻斩首!”
  “诺!”
  护卫正要上前拉人,许超猛然冲进帐内,护在贾秉身侧,几招掀翻数人。虎目圆睁,犹如一头山中猛兽,欲要择人而噬。
  刀锋出鞘声不绝于耳,帐中气氛凝滞,煞气蒸腾。
  贾秉忽然放声朗笑,看着桓大司马,仿佛在看一个愚人。
  “大司马真要杀我?”
  桓温眯起双眼,满面冷色。同贾秉对视两眼,见对方始终面带笑意,没有半分惧色,不禁生出几分佩服。
  “大司马位极人臣,忠于晋室,果真是朝廷股肱。”
  话是好话,听在桓温耳中却满是讽意。
  “你当真不怕死?”
  “怕。”贾秉点头承认,面上仍无半分惧色,“但我知道,以大司马果决英明,理当明白这份诏书代表何意,也会知晓使君诚意。此举不过试探,并非真欲见血。如此一来,我有何惧?”
  “哈哈……”
  桓温大笑出声,命护卫退下,亲自上前扶起贾秉,道:“事关重大,温不得不慎重,贾舍人莫怪。”
  “不敢。”
  贾秉反倒是收起笑容,正身还礼。
  “事可行否,大司马可否明言示之?仆此行匆忙,尚要往郗使君营中拜会,耽搁不得。”
  桓温攥紧竹简,看着神情自若的贾秉,一点点收起笑容。
  “贾舍人是在威胁我?”
  “不敢。”贾秉摇头道,“秉负使君重托,不敢有半点轻忽。然建康风大,一条路走不通,必要再择他路。否则,遇狂风骤雨袭来,恐难保全自身。”
  帐中陷入沉默,足足过了一刻,桓温终于点头。
  “好。”
  “明公!”郗超愕然出声。虽不知诏书内容,却晓得事关重大。见桓大司马不召谋士商议,如此轻易点头,不免大惊失色。
  贾秉却不理他,得桓温允诺,并不担心对方反口,当下不再多留,欲要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不忘对桓温说道:“大司马,传诏之人仍在盱眙。如若建康风起,官家那里还请大司马费心。”
  这句话饱含深意,桓大司马自然不会听不明白。
  “贾舍人大才槃槃,人中俊杰,可愿入我幕府?”
  “秉才疏学浅,不通政事,当不得大司马赏识。”
  话落,无论桓大司马如何挽留,贾秉都是固辞离去,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