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宋诗意忽的一怔,明明对面的人在一本正经写着小作文,她却忽然被戳中,手上一松,手机险些掉在地上,要不是她手忙脚乱捞了一阵,靠着运动员出类拔萃的反应速度接住了,恐怕爱机就要报废了。
  她的面上微微有些发烫,喝止自己:“行了行了,他就感性那么一下,你这什么反应啊?”
  托他的福,自打他在那天黄昏来了一出大戏,哪怕现在离开了,她也老是莫名其妙地发散思维。
  就在宋诗意义正言辞对自己说,程亦川表达的是对友情,少胡思乱想。下一条信息如期而至。
  “什么时候回来?”
  程亦川发来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人,紧随其后的,是另一张捂住嘴哇哇大哭的小人。
  她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四个字:相思难诉。
  呸。
  下一秒,宋诗意果断扔了手机,给了自己一张红牌。
  红牌警告!别他妈被带偏了!!!
  *
  七月三号,国家高山滑雪集训队出征欧洲,目的地是瑞典,今年的世锦赛就在这里举行。
  速降队今年收获佳讯,总算实现了近年来零的突破,参赛人员分别是女队的罗雪,男队的魏光严和程亦川。
  技巧队有五人入选,其中包括和程亦川关系很不错的陈晓春。
  遗憾的是,小团体终究还是缺了个薛同。这一次是世界级大赛,他又一次因成绩平平而无法取得参赛资格,眼睁睁看着好友们踏上征途。
  陈晓春叹着气说:“昨天晚上薛同哭了。”
  都是二十出头的大男生,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薛同的心情他们都理解。
  魏光严揉了揉头发,说:“哎,是我我大概也会哭。”
  只有程亦川说:“我不会哭。”
  两人侧头看他,他穿着大红色的队服,双手插在兜里,平静地说:“竞技比赛,实力说话,如果哭一场实力就上来了,那我也哭。”
  “可是哭没用。既然没用,不如把哭的时间投入到训练上。”他拍了拍陈晓春的肩膀,说,“下次你就这么对薛同说,别安慰了,也别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就像这次比赛,如果魏光严拿奖了,我在下面看着,我也不会哭。我还盼着魏光严下来奚落我、嘲讽我,最好把奖牌挂在宿舍里成天炫耀,刺激我更努力一点——”
  “真的吗?”魏光严天真且难以置信地望着程亦川。
  “真的。”程亦川点点头,“不过你要做好被打死的心理准备,我不保证你能活着跟我共度一夜。”
  “……”
  出征第一天,运动员们做了二十三小时的飞机,终于抵达了瑞典。
  队里安排了条件非常好的酒店,就在雪山下面,酒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湖,如今结冰了,看上去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程亦川和魏光严依然被分在一间屋子里,薛同那边单出来一个人,刚好轮到他一个人住,但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因为紧张,可怜巴巴地敲开门,非要来跟他们挤挤。
  程亦川翻白眼,说:“你是不知道魏光严的呼噜有多响。”
  薛同立马表示:“我也一样,我妈说我睡觉的时候房顶都要掀翻了。”
  “……”
  程亦川面无表情拉开门:“你给我出去。”
  可最终还是三个人挤了下来。
  他唠唠叨叨地说:“要是你俩太吵了,我就去隔壁一个人睡。”
  到达酒店是中午,旅途疲惫,大家草草吃过午饭,来不及感受瑞典的美食,就纷纷回房休息。比赛就在三天后,调整状态很关键。
  程亦川在下午两点过醒来,屋子里果不其然鼾声震天,他也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是被吵醒的,还是自然醒的。
  醒都醒了,他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下去喝下午茶。资本主义的红领巾,绝对不会错过享受的机会。
  酒店二楼是咖啡厅,提供茶点和饮品。
  程亦川揉着眼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杯美式,要了两份甜品,又随手抽了份报纸看。
  窗外就是那片镜子似的湖,风景宜人。
  他并没有看见有个女人在不远处和孙健平等人聊天,看见他来了,女人顿了顿,又说了几句,从包里掏出墨镜,装模作样地戴上,最后起身朝他走来。
  先是坐在他旁边那桌,各种大幅度做了些动作,还和服务员对话了几句,音量并不小。
  程亦川沉浸在新闻的世界里,毫无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人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走到他的桌旁,咸咸地问了句:“sir, may i sit here”
  程亦川目光都没挪动一下,面无表情道:“no sharing.”
  他说不拼桌。
  女人:“……”
  都这么近了,他居然还不抬头?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
  程亦川在说完不拼桌后,发现前来搭讪的女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那里,最后慢条斯理伸出手来,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
  烦不烦啊。
  二楼这么空,桌子那么多,干嘛非要来打扰他?
  程亦川不耐烦地拿开报纸,抬起头来,看清眼前的人时,霎时愣住。
  卷发披散,墨镜架着,依然挡不住眉梢眼角淡淡的笑意。女人拉下眼镜,居高临下看看他,问:“怎么,不认识我了?”
  程亦川呆呆地看着她,下一秒,简直是跳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半年不见的宋诗意,终于来了。
  她抱臂而立,嘴角一勾:“来看看放过狠话的人到底怎么拿冠军啊。”
  第70章 第七十个吻
  第七十章
  宋诗意摘掉墨镜, 坐在他对面, 看了眼他桌上的两份甜品、一杯咖啡,下巴一努。
  “胃口不错啊。”
  “又不是拿来吃的。”程亦川充分发挥出资本主义红领巾的奢侈作风,“来都来了,空荡荡坐在这,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十分自觉地把两只盘子朝宋诗意面前一推:“巧克力布朗尼, 提子酥。我尝过了, 不算太甜。”
  宋诗意也不跟他客气, 拈了块提子酥, 边吃边问:“怎么样, 状态调整过来没?”
  “年轻人不用调整,状态一直在线。”
  “这么自信?哟, 看来是真准备拿冠军了。”
  “拿冠军就算了, 我有自知之明,这回能参赛都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了。”程亦川老神在在地喝了口咖啡,“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的。”
  “看你心态这么好,那我就放心了。”宋诗意笑了。
  程亦川往椅子上一靠, 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怎么, 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大老远从冰岛跑来看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宋诗意嗤笑一声,瞥他一眼, “我的康复训练结束了, 正好这边世锦赛也要开始了, 我是来跟上大部队的。”
  程亦川撇撇嘴:“你就不能骗骗我, 让我开心开心?”
  光天化日之下,这娇撒得浑然天成、无比自然。
  宋诗意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孙健平和丁俊亚,把墨镜拿起来,警告他:“好好说话,不然我走了。”
  程亦川一脸幽怨,却又怕她真转身走了,只能不情不愿地把话题扯开。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来?”
  “我有义务向你汇报我的行踪?”
  “……”
  他的热情到她那就成了负担,他努力发射爱的光波,宋诗意却无情无义全部拒收。
  程亦川的表情越来越幽怨,到最后就差当场垮下来。他气鼓鼓地坐在窗边,把头往窗外一扭,说:“果然距离产生美。隔着手机可爱多了。”
  “那我可走了,咱俩还是隔着手机聊吧。”宋诗意从善如流站起身,下一刻,手腕被人拽住。
  她吓一大跳,一边去看孙健平,一边猛地挣出来:“你干什么你?”
  程亦川眯眼:“我有毒吗?”
  “什么?”
  “缩得那么快,我差点以为我碰你一下,你会七窍流血而亡了。”程亦川面无表情地说。
  “……”
  宋诗意服气,从盘子里再捡一块提子酥,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好了,都要比赛了,别成天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我是来替你加油的,不是来扰乱你心神、耽误你比赛的。你专心点调整状态,虽然说这回只是试试水、重在参与,但全力以赴是必须的,总得发挥出你最好的水平,看看自己和世界级选手的差距,才能找到努力的目标。”
  程亦川丧气的脸又重新亮了起来,小狗似的眼巴巴看着她:“所以你果然是来看我的?”
  “……”
  这天没法聊了。
  *
  宋诗意没有和程亦川待多久,简单说了几句,运动员们陆陆续续起床了,午休结束,要在二楼的咖啡厅集合,前往山上的雪场热身,外加熟悉场地。
  不少人看见了宋诗意,全都一脸惊奇。
  “那不是宋师姐吗?”
  “她怎么来了?”
  “她去年不是退役了吗?来当观众?”
  “不会吧,这么大老远跑过来当观众?”
  但议论归议论,大家也都笑容满面和她打了招呼。
  运动员们坐车抵达雪场,宋诗意全程和教练组待在一起,程亦川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她和孙健平有说有笑。
  丁俊亚跟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