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如此,这段被她惹起的风波,终于慢慢平息,消失在村民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中。
  正当江秋月在柳家湾青山大队一边谈对象,一边经历一地鸡毛之时,京都的江家和老爷子那里在半个月后收到了他们寄过去的东西,徒惹一场误会。
  第81章
  京都,文工团家属院。
  一如往常的下班时间,收发室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无论是门口刚下班走进来的职工们,还是楼上正在做饭的家属,纷纷下意识支起耳朵听,看这次是哪家的东西。
  院里刚下学的小孩子们一窝哄的跑去收发室门口,巴着收发室窗口往里瞧,叽叽咋咋的讨论谁家来信了。
  收发员调试了两声喇叭后开始广播消息。
  “江志国同志,你家小闺女这个月的包裹寄到了,请尽快来领取!江志国同志,你家小闺女这个月的包裹寄到了,请尽快来领取!江志国同志,你家小闺女这个月的包裹寄到了,请尽快来领取!”
  大喇叭一下播报了三遍,楼上楼下的人听的一清二楚,等广播停了,家属院立时恢复了喧闹。
  “又是他家三闺女,每月都来这么一次……”
  “春华她妹子又寄东西回来啦!”
  “看看人家闺女,小小年纪都知道惦记家里,我跟你说,他家隔壁强子那真是……”
  ……
  家属院里议论纷纷,眼馋羡慕的有之,故作不屑的有之,都不影响江家一家人的好心情。
  江母一脸喜色的放下菜刀,两手擦一把围裙,准备下去取包裹。
  过道里正在做饭的几家主妇见此纷纷说她有福气,家里老大老二双职工,下面一对双胞胎听话懂事学习好,就连插队下乡的三女儿都有本事能往家里巴拉一二。
  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的,嘴上说的都是好话连篇,江母权当是真心夸赞,笑着谦虚几声,神色中却满是骄傲。
  江母连围裙都没来的及脱,匆忙下楼。
  往常都是家里几个小的顺路去收发室取,或者江父一副慢腾腾不急不缓的踱步过去拿,这一次正好他们都没遇上。
  老大老二小四小五还没到家,江父被召回文工团,说是要排演个节目给老领导们看,这几日比几个孩子回家还晚。
  江母终于也有机会高高兴兴的去领一回,小女儿记着家里,说明心里真想着他们,没有因为当初无奈的安排疏远了家人,江母心酸又欣喜万分。
  况且,被平日里争个你高我低比来比去的邻居们羡慕恭维,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气歪了嘴呢,想想真是浑身都舒坦。
  江母下楼后,一路上遇到人纷纷向她打招呼,夸她家小三人懂事顾家,小小年纪又有本事,看她家那两个小的,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她家小三做好弄到手寄回来的,知道疼爱幼弟,是个好姑娘。
  江母连连谦虚着,笑容止都止不住,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处了。至于那些嫉妒气愤的目光,她轻轻瞟了一眼,挺直脊背走过去,直接无视之,气死他们。
  当初忍痛把小女儿送去当知青,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跟刀割一样,夜里总是睡不着,想着人去到乡下是不是在受苦,吃不吃的饱,穿不穿的暖,各种揪心难受,背着人哭了好几场。
  但是怪谁呢,怪他们当父母的,只想着安排老大老二,疏忽了老三,事到临头了只能让老三顶上,小小年纪去陌生的穷乡僻壤,怕是受尽了委屈。
  因为这事,当时送走知青后,有那些坏心眼子的还说江家的坏话,说什么放着老大老二好好的接父母班,留在城市当职工吃香喝辣,却让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填补家里的知青指标,做父母的也太偏心。
  江母每次听到都眼眶发红,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愣是被人家挤兑。
  她能说啥,大环境如此,不顺从不听话的人家看看都成了什么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江家敢逆风而行吗。
  再说一家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顾着哪头都里外不是人,难道要学隔壁强子他妈让孩子摔断腿成个瘸子?那样可是毁了人一辈子啊,当知青至少人还好好的,还有回来的机会。
  好在老三是个争气的,在家学习的时候成绩好,出去当知青了也是个稳妥能干的。看她来信说在那柳家湾插队顺利,跟生产队长家儿媳妇关系好,颇受照顾。现在不仅自己能吃饱穿暖了,还不忘每个月给家里寄平安信、给弟弟们寄吃穿用,是个好孩子。
  家属院里去当知青的孩子很多,能每个月给家里寄信的人却少之又少,何况每次都随有大包裹的,只有她家的小闺女了,如今院里其他人家哪个不羡慕她的。
  虽说他们每个月寄过去的也不少,但那是老三该得的,是家里对她的愧疚和补偿。
  江母想起那些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涌起笑容敲开了收发室的门,“同志,我来取我家闺女寄回来的东西。”
  江父从文工团脱身回到家里,路上已经听人说他家小闺女又寄东西了,那么大一包,肯定不少好东西,大家打趣让他赶紧回去看看都有啥好吃的。
  前几次江秋月给两只小的寄了野兔肉芝麻酥等一些吃的,被两个小家伙炫耀着嚷嚷了出去,弄得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此后每次江家收到包裹了都要被人说笑一番。
  毕竟,家属院里去当知青的人里面,要家里勒紧裤腰带补贴的多,能裹住自己温饱还往家里扒拉的少啊
  外人不知道实情,一个个羡慕嫉妒的很。
  江家人不会自打嘴巴说他们补贴的更多,挺直腰杆面对众人的目光,随他们说去,左右他们家过的比人家越来越好就对了。
  江父脸上刚直严肃,态度谦和,应付过打招呼的人后大步上楼回家,态度仍是那个不急不缓的样子,步伐间透露出几分急切来。
  他到家时,江母正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跟人说着话,手里正忙活着煤炉上的铁锅。
  江父走过去看了眼,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把这个给做了,不是说到小四小五生日那天吃吗?”
  铁锅里正炖煮着两只野猪蹄子,正是江秋月之前寄回来的,江母不舍得立即吃掉,收起来说到了小四小五生辰再给他们炖来吃。
  “今儿个高兴,给他们炖了补补身子。”江母擦着汗笑道,她擦擦手接过江父的公文包放回屋,说老三寄来的包裹还没拆,那么大一包,不知道这回寄了啥。
  江父洗了手脸,端坐在圆桌旁,看着桌子上的帆布包皱眉,“她自己吃不吃得饱,还总是往家里寄什么。”虽是这样说着,手上已经摸到剪子要拆封条了。
  “妈,妈,三姐寄的东西到啦?”正好这时两只小的下学回来了,一路风风火火地跑上来,看到在门口做饭的江母,一起兴奋地大喊,他们在楼下都听说了。
  江母笑应着两个小家伙,拦着他们往前冲的小身子,以免他们碰到锅。
  江春华江夏日及时赶到,他们就跟在两只小的后面上楼,同样听到三妹的信到家了,心里十分高兴,到家门口先一人拎一个弟弟去洗脸洗手,回来闻见铁锅里诱人的香味,个个眼光大亮。
  有肉吃!
  江母撵他们进屋去拆包裹,掀开锅盖又加了些水和调料,继续小火炖,她也进去看看大包裹里寄了什么。
  房门关上,隔绝了筒子楼里隔壁几家窥视的视线。
  小客厅里,江父端坐在那里,不急不缓地把包裹封条剪断,四个孩子站着围在圆桌边,看他们老爸慢悠悠的动作简直着急死个人,江母进来抿着笑坐到江父身边。
  大帆布包终于拆开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两只小的欢呼一声,乖乖站在原地等江父把东西一个个摆出来。
  等把帆布包收起,所有的东西摆到桌面上,江父开始看那封家信,江母和另外四个则开始拿着东西瞧。
  “哎哟,这瓶是芝麻油吧,真香,供销社里说资源紧张,我瞅了好几次都没买到。”江母拿起罐头瓶子惊喜道。
  江春华眼尖地把一卷手帕抽出来,展开后看着都很好看,“妈,这个明显是三妹给我的嘛,我拿走咯。”说着就要喜滋滋地往头上试。
  “哎,不行,那里面肯定还有给妈的,咱俩平分。”江母赶紧阻止,两人各挑自己喜欢的,最后大多被江春华赖去。
  “三妹针线活不错嘛。”江春华感叹,她选出一只绣荷花的帕子绑在了辫子上,跑到镜子前左照右照,看个不停。
  江母年纪大了,不像大女儿那么臭美,她把帕子绑在了手腕,系出一朵花的形状,既文雅又好看。
  江夏日如今稳重了些,没有急着跟她们争抢,在家里女人们挑了后,他才上前看了看,一下找到那枚红色徽章,拿在手里就不想撒手了,心道三妹好本事,从哪儿弄来了这个。
  徽章他们家有,但都是大人的,小孩子摸都不让摸,连已经工作的两个也是,再说别人有哪有自己有好啊。
  江夏日仔细擦拭着小小的红黄两色徽章,爱不释手,想着明天上班是别在胸口上呢,还是领子上呢,两处地方哪里更显眼……
  小四小五小手扒出一兜子颗粒饱满的豆子,拉着江母的手说明天早饭要喝甜甜的豆浆,还要吃豆芽等等。
  江父放下信,在两个小家伙去抓花生袋子的时候一把夺去,放在了自己面前,说那是小闺女给他下酒吃的,别人可没有。
  江夏日见他看完了信,连忙拿过去自己看,从上到下快速读了一遍,欣喜自得于徽章果然是三妹给他准备的,深得二哥的心。
  信纸在全家手里传了一圈后,江春华向江母讨回她拿走的几张帕子,说帕子是三妹特意送给大姐的礼物,妈妈拿去干什么。江母辩称芝麻油他们都吃得,分她两三手帕怎么啦。
  包裹拆完,礼物大家都有份,家里个个脸上欢喜,江母适时把炖猪蹄端进来,玉米面馍馍上桌,再加上几个小菜,一家人心情高兴,吃的满足又解馋。
  香气顺着门缝飘出去,溢满了整个筒子楼楼道,有人在家里啃着粗粮饼子,都能闻到隔道门的肉味儿,咽着口水说江家铁定吃肉了,真香!
  第二天一早,江家早餐磨了豆浆喝,两只小的去上学都被一起的小孩追问早上吃啥了,一身的甜香气。他们挺着小胸脯说三姐给他们寄回来的营养品,让他们喝了长个儿!小孩们吸溜着口水十分羡慕。
  江夏日把红色徽章别在胸口位置,精气神儿十足的去上班,惹得有些小姑娘脸红心跳,回头率不一般。
  江春华和江母的手帕装饰得到同事邻里的夸赞艳羡,而江父带去文工团的盐炒花生米,被一群老伙计抢走一块喝小酒,他自己没吃到几颗,差点气翻脸。
  江家一家子因为江秋月寄来的东西,生活别有一番滋味。
  与此同时,彭家的四合院里,老爷子手里拿着一封信,看着桌上警卫员送过来的包袱,心里不是滋味。
  第82章
  彭家的老爷子是早年跟着主席闹革命打天下的那一波,本职早已坐到司令级别,同另外几个老伙计被人统称老元帅,是国宝级的老革命贡献人物。
  可惜自从主席年老体弱卧床不起后,某些人冒出来欺上瞒下、拉帮结派,把好好的百废待兴的国家闹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还搞什么左派文革运动,陷害革命老一辈,排除异己,大肆揽权。
  彭老元帅当初不愿跟那些窃取革命果实的宵小同流合污,硬挺着脊梁不低头,表面上为了半生清名跟人死犟,暗地里把儿子儿媳送出国,走不了的大孙子就藏到犄角旮旯,托付给军中的好友照顾。
  那些人眼看他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无从下手。
  老元帅光明磊落,无论是在领导层还是在群众中名声极好,典型的精忠报国之人,他们想诬陷都诬陷不了,想弄死又不敢,放了吧怕他给他们挡道,索性以莫须有的理由秘密监禁起来,不让他跟外界接触。
  不过,即使这样,彭老元帅以他自身的影响力,仍能暗度陈仓给自己大孙子报信,过年还能悄悄见个面,除了被卸了权,人身自由限制,吃喝差点,他在被监禁的地方活的挺悠哉。
  之前苦夏,他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熬过去,多亏了大孙子寄信又寄药的关怀,让他激发了活下去的动力,好不容易终于熬过难关,恰好主席身体也好转出山,记起他们几个老伙计,他才从监禁之处放回自家的四合院修养。
  如此,算是时来运转,彭老元帅立即给大孙子去了信,述说美好未来让人安心,收到回信却得知大孙子自己找了个媳妇,并且那小子已经拿了人家的嫁妆给他调养身子了!
  如今,对方又孝顺地寄来一个慰问包裹,礼数周到,可他们老彭家啥都没出呢,就承了人家的情,经历过世事百态人情冷暖的彭老元帅心中不是滋味,总感觉欠大发了,只能把大孙子赔上喽。
  “司令,要不要拆开?”警卫员在一旁提醒。
  老元帅看了看那个包装严实的包裹,摆摆手,拿起剪刀自己拆,手边的信被警卫员接过去放好。
  包裹里面的东西很快被拿出来摆在楠木桌上,大豆、花生、香油,对于老元帅这一级别的人来说很普通的农产品,却让他倍感亲切,想当年他还下地种过落花生嘞。
  警卫员同志看了一眼,问老元帅是不是要先叫人进来检查一番,被老元帅拒绝,他大孙子和未来孙媳妇寄过来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一帮子马后炮大惊小乍的烦不烦。
  老元帅精神矍铄地把布兜袋子一个个拆开瞧一瞧,装香油的罐头瓶盖子都被他撬开闻闻味儿,直点头说不愧是纯芝麻压出来的油,比供销社里兑了菜籽油的香多了。
  警卫员站在后边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老元帅发的牢骚自动过滤掉。
  瞧完了未来孙媳妇的孝敬,老元帅指挥警卫员给他炒个盐焗花生米,用香油拌两个凉菜,黄瓜和萝卜丝,就那两个,配香油吃着爽口,另外再煮上一碟白水豆子。
  警卫员了解老元帅的饮食习惯,吩咐厨房很快准备好他要的东西,并且没上饭,端上来一盘白面小馒头,还有重中之重的一小瓶二锅头。
  “您可少喝点,明天还要做身体检查。”警卫员倒上酒杯时忍不住嘱咐道。
  “啰嗦,一边玩去。”老元帅把人打发走,一个人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悠哉游哉地自个在那儿一会儿叹息,一会儿乐呵。
  只是刚喝了两杯,来了一个老伙计串门,不仅抢了他的酒,还把小辈的孝敬给他吃个精光,老元帅直接跟人动手,两人老当益壮在象棋盘上杀了好几局才消停。
  完后对方说出来意,请他去看文工团新排练的话剧,几个老伙计都应邀了,应是主席特意安排给他们的生活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