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正文 第52章原谅与宽容
  拿着手电筒站在冰冷的仓房里,在半米来高的大缸里把仅有的三块肉段在手中掂量再三,王佩最终选择了一块肥瘦相间最适合包饺子的肉。
  肉冻得太实诚了,跟石头一样硬,咣咣咣用菜刀砍了几下,连一条肉丝都没砍下来,还差点把刀给砍卷刃了,王佩不敢再砍,怕把家里唯一的菜刀给砍废了。
  不能硬来,就得换别的招儿,啥办法能把肉给快速的化开呢?
  先用热水把要包饺子的面活好,放在冒着热气的土灶台上省着。王佩站在屋地上苦想,终于想出来一个或许能行的办法。
  锅里舀上几瓢水,盖上银白色擦的锃亮的铝锅盖,灶坑大火烧着,把肉块放置在锅盖上面,再取来另一个铝盆,扣在肉块上面。
  锅盖表面是倾斜的,肉不用手按着就容易往下滑落,王佩按一会儿就得蹲下去往灶坑里填柴火,填满了再继续返回去按着。
  铝制品的导热性能特别好,用这样的办法解冻猪肉的速度是最快的,这一招儿还是早年在家当闺女的时候自己当老师的大姐夫教的呢。
  想在孩子睡醒之前包好饺子,寻思半天也只有用这一招儿。
  唯一不方便的是用手按着的时候铝盆太烫手,一块肉解了七八分的冻,王佩的一双手心已经被烫的通红。而且不知道是来回折腾弄得,还是心理的问题,王佩只觉得手忙脚乱。
  办法用对了,肉很快就解冻了,把肉在水里洗两遍,白色的肉沫子在水面上漂浮,舍不得丢掉,把第二遍水放在一旁留着以后炖菜时用。
  肉切成片再切成丝,最后剁成馅,一点蔬菜都没有放,浇上一点黄豆油、葱花碎、盐沫子之后,用筷子把所有东西搅成馅,然后就开始包饺子。
  擀皮、加馅,纯白面的皮,纯猪肉的馅,嫁给谭守林八九年了,这样的饺子自己还是第一次包,从前哪一次不是黑白两掺的面皮、菜馅里面零星的肉末?拌好的馅料放在鼻子下闻一闻,香气逼人。
  王佩干活手脚麻利,七十多个饺子,算上弄馅料的时间,连擀皮再包一个小时就全干完了。
  白生生的饺子一个个摆在案板上,王佩一边包一边往下滴答眼泪,心里的悔恨无以复加,哭的惨烈非常,可是顾及到屋子里睡觉的一双小儿女,强行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都是穷惹的祸,为了一顿饺子把儿子弄成这样,儿子虽然醒了,可看着还是蔫了吧唧的,显然还是有问题。丈夫这么晚去找大夫,等把人接来了怎么说也得俩小时,更不知道大夫会怎么说。
  王佩心理活动很复杂,一会儿后悔,一会自责,可如果她的这些想法摆在谭笑面前,谭笑肯定会有深深的无力感,因为她妈内心痛苦成这样也还是没有找到症结所在,她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家里穷,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对待孩子的态度有问题。
  如果她一开始答应了谭叙的事情就做到了,或者在谭叙生气耍赖的时候,她没有反应那么激烈,又或者在谭笑让谭叙道歉的时候她没有那么不依不饶,谭叙的身体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农村人有句话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在王佩的心里,这句话简直跟真理一样。她一辈子都认为,生儿养儿不容易,儿女就该对父母感恩戴德,父母说什么儿女就该听着受着。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教育方法有问题。
  外屋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声音似有而无,谭笑合衣躺在谭叙的身侧,静静地看着弟弟稚嫩的面容,脑海里是未来二三十年他从男孩成长为男人不同模样。
  上一世谭叙不知名的抽搐病因王大军而起,所以自己才会在重生之初就狠狠地揍了王大军一顿,还警告谭叙以后远离这个危险分子,哪成想这一世谭叙发病的起因变了,不仅时间上比上一世早了四五年,造成的后果也更大了。
  亲情是个两面派,疼你爱你的时候可以不计回报毫无保留,同时却也是一把锁头,有的时候能把人牢牢地锁住,禁锢的骨头生疼。
  上一世父母对她们姐弟俩的管教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虽然是爱的深刻,可在道德上也带给他们无尽的压力。
  他们站在大人的角度,做出的所有决定也都是从他们的需求出发,而从来不会考虑一个孩子是否愿意接受又能不能接受。
  这次的事件很突然,所造成的后果也很严重,谭笑非常担心这件事会对谭叙的成长造成一系列坏的影响。
  有的人心很宽,昨天发生的事明天就忘了,有的人心很窄,一辈子揪着不放的其实只是多少年以前发生的一件小事。
  而谭叙的心,真的不算宽,多思多想多虑,贴在他身上的标签,总归离不开这几个字。
  恨是最大的负能量,幼年时的感情很纯粹,亲情几乎占用了一个孩子所有的心,谭笑不想让这件事在弟弟心里留下阴影,从此丧失了爱的能力。
  当爹妈的,每天每夜,醒着梦中,无外乎都是在为孩子的现在和未来打拼,每天一地鸡毛一团乱麻,犯错是难免的,这一次的事情虽然是妈妈的错,可接受一个会犯错误的妈妈,也是她们做儿女要学会的事情。
  她想让谭叙懂得,原谅父母的不完美,是世界上最大的教养。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年幼的弟弟解释什么是贫穷,什么是贫穷的心理,还有怎样遗忘妈妈对他言语上的伤害,理解亲情的含义。
  正文 第53章一尿三里地
  应该是精神上太累了,谭叙沉沉地睡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有醒过来,谭守林用四轮车请来的崔德财给谭叙号了脉、又翻看过眼睑、舌苔,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没看出来有啥毛病,除了身子虚弱点,一切正常。这让谭守林和王佩一直揪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不过照你们说的这个情况来看,你家孩子这毛病以后十有八九还会犯,这病我虽然没治过,但是我以前上卫校的时候可是听老师讲过,他说这种毛病之所以会犯病,基本上都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了,所以这以后啊,你们夫妻俩还真得注意着点,别让孩子生气、被吓着啥的。”
  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谭守林夫妻俩连怪崔德财大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啊,那老崔二哥,这到底是啥毛病啊?能治不?你给开点药啥的呗。”
  “守林啊,不是我不给你们开药,是这病我不会治啊,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是药三分毒,胡乱开药可使不得。孩子具体得的是啥病,你们还得去大地方让那里的大夫瞅瞅才行。”
  直到谭守林送崔德财回去,谭叙也没有醒过来,要不是呼吸的频率规律且均匀,谭笑都怀疑他是不是又晕过去了。
  王佩问谭笑吃不吃新饺子,被谭笑给拒绝了。孩子都不吃,大人更没有吃的心思了。王佩把饺子放到仓库里冻起来,然后背靠在墙壁上等谭守林回来。
  她这心里又闷又疼憋的难受,不找个人说说今晚上是睡不着觉了。
  小孩子多觉,爸送崔大夫出去之后,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至于爸爸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爸妈两个人又说了什么说了多长时间,谭笑是完全没有印象。
  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梦里的场景、人、事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混沌而混乱,但都跟谭叙的病有关。那些父母带着弟弟四处求医问药、愁眉不展的记忆纷至沓来,笼罩在自家房顶上的乌云,厚重而阴森,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夜长梦多,谭笑却觉得不够睡,早上晨曦微露,她还在梦中南奔北撞突然被一双小手拉醒了,神色迷茫又如释重负。
  “姐,我渴了。”谭叙小脸红扑扑,额前的头发打绺,面容微囧。
  “渴了?”
  “等着我去给你倒水”穿着线衣钻出被窝就往地下跳,老弟昨晚上出了那么多的汗,身体里的水分早就蒸发干净了,不渴才奇怪呢。
  “那个,我还是叫妈给你倒水吧。”跳到一半,两条腿停住了,面色微讪,一激动,就把自己只是个豆丁大的小孩子的事情给忘了,还倒水呢,自己都没有放水壶的柜子高。
  “姐,我、我肚子涨,我想撒尿。”谭叙的脸色有些红涨,刚才没注意,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了他的不正常,看来是被尿憋的。到底是先喝水还是先撒尿,看来这个选择性难题不分大人小孩男女老幼。
  眼睛在屋地上扫视一遍,晚上用来起夜的尿桶已经被爸拿走了,看看弟弟憋得已经弓起来的身子,谭笑放开嗓门冲院子里喊:“妈,我老弟要尿尿,拿尿桶,快点,要不然就尿炕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