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不怕人家笑话,叫你这么说儿子谁都喜欢,那混子就能和你拉倒?”
  老苏头哼哼两声,“那怎么着,他还敢来马棚里认驹子母马在哪里,马驹子就是谁家的!”
  梁美英可是个懂事的好媳妇儿,一切都是为了老苏家。
  有儿遮百丑,谁敢来马棚里认驹子,这话一出口,章婆子就知道快拉倒吧,这老头子是没治了。
  就算他爹娘从坟里爬出来扇他,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对,反而是别人不理解他传种接代的苦心。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和他散伙。
  丢不起这个人!
  她爬起来烀了一锅地瓜,剁了一碗稀碎的咸菜,这就是晚饭。
  老苏头倒是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行。
  吃过晚饭,苏盈和章老太编了一会儿草帽,章婆子就催着她去雪梅家睡觉。那架势让苏盈有种感觉,似乎怕自己在家里多呆一分钟就被污染了似的。
  她顺从地去了。
  知道苏家让她以后也去上学,傅民友等人很为她高兴。
  壮壮不耐烦爸妈说些上学的事儿,催着苏盈,“小姐姐快来玩扑克。”
  他喜欢玩扑克,各种玩法儿来者不拒,只要有人陪玩就行。
  一开始和雪梅玩儿,可雪梅毕竟只有七八岁,顶多就是小孩子的玩儿法,他玩几天就觉得不过瘾。
  雪梅玩不过他。
  不说雪梅,他嫲嫲也玩不过他,而傅民友也没有时间和小孩子天天打扑克。
  他发现只有苏盈能和他玩儿,不会每次都输给他。
  苏盈发现这小子不愧是原作者的亲儿子,人生都开了挂,长得俊,脑子灵,一个小屁孩儿呢,比雪梅这些大孩子学东西还快。
  打扑克的时候,简单的钓鱼排火车已经不能满足他,必须要玩动点脑子的。
  苏盈就带着他和雪梅玩14分或者21分,要么就争上游跑得快,孩子多就打吊主、保皇、够级,有当地的打法儿也有苏盈前世会的。
  她不但锻炼他记牌分析的能力,还要培养他的合作意识,他聪明,却不能太独,只有学会合作,才能有更长足的进步。
  碰到好学生就忍不住点拨,这是职业病,她也没得改。
  “盈盈姐你真聪明啊。”九点多准备睡觉,壮壮还意犹未尽,看向苏盈的时候眼睛直冒星星。
  苏盈笑道:“咱们这些人,你最聪明。”
  见她夸自己,壮壮更高兴,光着脚丫子在炕上翻来滚去的。
  被打击得一晚上都回不过神来的雪梅,“你别是个皮货子精变的吧,那么奸!”
  壮壮正翻跟头翻到一半,一着急蹭得跳起来,“你才奸呢,我那叫聪明,你那叫笨!”
  苏盈赶紧拉着雪梅去东间睡觉。
  东间早就埋了地瓜,地瓜秧已经长得半尺高,过几天就能提下来秧地瓜。
  雪梅还气呼呼的,“嫚嫚,你看大壮,真是气人,你说我咋有这么个弟弟呢。”
  苏盈笑着劝她,“他就是故意气你呢,你越生气他越撒欢。”
  躺下来雪梅就把生气的事儿丢一边,又跟苏盈嘀嘀咕咕说些小女孩儿的事儿,向往一起上学。
  苏盈打了个哈欠,似睡非睡的听见雪梅说,“嫚嫚,咱俩要一直好,等老了也这样好,行吗?”
  她笑了笑,“行啊……”
  第24章 小货郎
  这一次计生办突袭下乡抓超生妇女,并不只针对傅家村,其他村也有,茶余饭后社员们议论纷纷。
  社员们对计划生育并不是很理解,除非是不得已的,也并不自愿支持。对那些跑了的,大家暗叫侥幸,那些被抓的,也深表同情。
  说起来几乎每个村都有那么几个妇女常年躲在外面生,生闺女就送人,回家怀孕,再躲出去,直到生出儿子来才回家。
  就说雪梅的三婶儿,这一次都八个月还被拉去流掉,据说孩子掉下来已经会哇哇哭呢,让人听了都十分不忍。
  尤其还是个男孩儿。
  说着说着,有那些好信儿的开始觉出味儿来,这时候正春耕春种春管,非常忙碌,梁美英不挣工分回娘家,傻子都不信。
  别说单纯走娘家,都是邻里谁不知道呢?
  保管也是去偷生呢。
  那这就不对了,人家傅家媳妇儿想超生那没话说,她梁美英怎么也超生呢?
  一想到苏向东被结扎过,现在梁美英还躲出去偷生,大家就觉得很有意思了。
  他们看苏向东的眼神格外暧昧,茶余饭后不管聊什么话题,总能聊到苏向东结扎媳妇儿还怀孕的事儿上去。
  也有那些不讲究的明里暗里就打听、议论,还有一些猥琐好说笑的男女,逮着二嫚儿问。
  “那个曹木匠在你家,睡哪里啊?是和你娘一个炕吗?”
  二嫚儿什么都不懂,又不想人家说她傻,所以有问必答,不懂就胡乱答,反而也混淆视听。
  她就说“他睡屋梁上呢,可厉害了。”曹木匠修房子的时候爬过房梁,二嫚儿一直觉得非常厉害。
  二嫚儿说不出所以然来,他们就觉得她小不懂事,还是问苏盈。
  一次他们晌午下工碰到苏盈在街口晒草,牛开花就逗她,“嫚嫚,听说你娘和曹木匠困觉啊。”
  苏盈一副呆萌的样子,假装什么也不懂,看着牛开花纳闷道:“曹木匠不是和你好吗?那天他还摸你屁股来着。”
  此话一出,同行的男女瞪圆了眼睛,纷纷拿眼看牛开花。
  牛开花怒了,“嫚嫚,你一个小嫚儿,咋胡说八道往人身上泼粪呢?”
  苏盈表情更加呆萌,“你喜欢往身上泼粪?哎呀,你怎么喜欢这个啊,臭不臭啊?”
  有人笑起来,牛开花觉得丢人,又仗着梁美英不在家就想给苏盈一巴掌。
  其他人见她要和孩子一般见识,赶紧拦着,“走啦走啦,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乱说呢。”
  以后再也没有好事者找苏盈打听什么。
  最后他们发现苏向东才是最好说话的。
  在田间地头休息的时候,不少好事者围着苏向东,先东扯西扯,随后就开始套话。诸如他前年被结扎的事情,以及梁美英为什么要逃走,难道真的有了?
  苏向东得意的很,“那还能有假?我苏向东命中注定是有儿子的。”
  满意爹傅民强吧嗒着烟袋,“拉倒吧,还没听说骟了的牲口能配种下崽呢。”
  大家轰然大笑起来,恨不得直接指着苏向东的鼻子说他戴绿帽子。
  苏向东就笑呵呵的,“结扎这个事儿也不是保准的,你治病都不是一定治好的,他结扎就能一定准儿?嘿嘿。再说了,我也有招儿的嘛,结扎的时候是要……恩恩那个的。”
  听八卦的立刻来了精神,让他好好讲讲,苏向东却又不肯讲。反而话锋一转,开始开始吹嘘自己被结扎的时候有什么异象,回家以后总梦到老祖宗,又说什么梁美英可以请大仙,给他治病等等。反正他能吹会说,有梁美英给他编造的东西打底,他自己随便发挥就可以扯得天花乱坠。
  见他这么自信,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将信将疑,甚至嘀咕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梁美英可能借种生子的消息,已经在全村传遍。
  虽然没人说破嘲笑,私底下却成了村里这么多年最大的一个瓜,好事者吃得意犹未尽,编造出许多生动的细节来。
  苏向东并不觉得丢人,就和吃别人的瓜一样热衷吹嘘。
  老苏头倒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主要是还在忐忑中,毕竟孙子还没抱回来,自己理不直气不壮,所以这些天躲着人群不去凑热闹。
  这日下午,苏盈雪梅带着壮壮和二嫚儿去河边地头割草,这些草送到生产队可以顶工分。
  割完草,苏盈带着他们挖野菜。
  这时候乡下的野菜又鲜又嫩,荠菜、马兰头、曲曲芽、婆婆丁等,捡最鲜嫩的剜回去,凉拌、蘸酱、包饺子包子都是美味儿。
  菜园里的蔬菜还没长起来,野菜正好填补餐桌空白。
  她教着雪梅和壮壮辨认野菜,让他们用小铲子贴地皮铲出来,“不要挖太长的根,留着根过几天又是一片。”
  壮壮听见她说的,就把小铲子抬了抬,笑嘻嘻的,“我知道,不能杀鸡取卵。”
  雪梅:“这是野菜,什么鸡?你笨啊。”
  壮壮:“你聪明你还那么黑。”
  雪梅:“!!!傅大壮,你要是再说我黑,看我不把你打成一棵野菜!”
  这是日常拌嘴,苏盈已经习以为常,也不拘着他俩。
  壮壮看了苏盈一眼,“我又没瞎说,冬天是一个人最白的时候……”再瞅瞅雪梅,哼哼,冬天你都那么黑,夏天还不得变成黑炭!
  雪梅气得跑到一边去挖。
  壮壮把他姐姐气跑了,就一个人霸占着苏盈,“盈盈姐,我想起爸说的来了,斩草不除根,还能长一片。”
  苏盈被他逗乐了,这个孩子真不简单,举一反三的本事大的很。
  她看了看一旁木呆呆的二嫚儿,叹了口气,原主和妹妹真的不是什么聪明人。
  这时候满意几个出去玩路过这里,就有人笑话,“都什么年头你们还吃野菜呢?”
  满意是其中最能蹦跶的,“嫚儿,你们家穷的揭不开锅啦!啧啧啧,真可怜人,下一次去我家,给你个地瓜吃。”
  经历过三年灾害期,后来三年就有一次紧张期,很多人家穷的吃不起饭,到了七十年代末才慢慢地好起来。
  大部分社员们经历过困难期,都越发过日子,也有少数人哪怕现在生活依然紧张,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蔬菜,粮食断顿,却打死也不吃野菜。
  吃野菜说明自己穷,丢人!
  宁愿躲在家里干吃地瓜,也不能挖野菜丢人!
  这也是一些人的想法。
  大人如此,难免就会影响到孩子。
  牛开花和傅民强就是这么俩人,家里不富裕,却瞧不起吃野菜的。他们经常在家里意淫自嗨,谁家又吃不起饭,谁家又要饿死了,就他们家还能吃饱肚子多么了不起等等。满意儿耳濡目染的,特别有优越感,看谁都是要饿死吃不起饭的。
  尤其苏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