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赵政调整了下姿势,躺得更舒服了点,意欲不明地“嗯”了一声。
  康涂说:“你什么想法?”
  赵政今晚从见到神农的那一刻起便一言未发,虽然他也没说什么,但那是因为不太懂,赵政见到神农却依旧连句话也没说,有些反常。
  “你有什么想法?”赵政反问道。
  康涂失去兴趣,翻过身去道:“又来这套,没劲。”
  赵政也跟着翻了个身,贴着他的后背道:“说说。”
  康涂被他呼出的气弄得不舒服,动了动,然后开始装睡。本来是想在沉默中爆发,但是奈何真的困了,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浅眠之中,听见赵政说:“你有没有想过,只是传个话而已,神农为什么亲自跑过来一趟?”
  康涂一下子被吵醒,微微皱眉:“什么?”
  赵政便又重复了一遍:“神农为什么亲自走了这一趟?”
  康涂老老实实地道:“不知道。”
  赵政拍了他屁股一下,道:“想。”
  康涂:“真不知道,我觉得这个事情挺重要的,他想见一面刑天,问问他烛龙这件事具体的经过,然后再讨论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想,如果让人传话的话,只能是他和刑天互相交流信息,没法深入沟通的。但是刑天是神,他又不好让刑天去述职,便自己动身了。”
  赵政想了想,道:“也对。”
  康涂:“?”
  赵政声音中含笑道:“我可能把问题想复杂了。”
  康涂:“你怎么想的?”
  “我以为他来试探共工的态度。”赵政说。
  他这样一说,康涂便明白了,刚才在谈话时他就注意到,其实共工是倾向于求和的,满足女娲的要求,规避矛盾,但是神农是不愿意的,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并不和谐,只不过是在谈话时刻意地都在避开这个矛盾。
  共工没有一个非要支持神农、帮助人类的理由,这一次的战争与以往均不是一个级别的,带来的影响也将是空前的,共工若是不乐意做,随时可以离开九州,甩袖子走人,所以对于神农而言,共工是一个不可掌控的力量。
  康涂道:“可能是都有原因的吧。”
  赵政的胳膊自然地搭在他的腰上,他也有些困了,声音中有些随意:“他那边也有咱们的人。”
  “你猜有谁?”康涂打了个哈气。
  “猜不出,”赵政说,“爱是谁是谁。”
  康涂笑了起来,转身去看他,赵政闭着眼睛,没有理他。
  第90章 刑天之罚(二十一)
  两人便安静下来,康涂也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都睡着了, 天气仍然很热,康涂在半夜时将被子踢开, 腿搭在了赵政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嫌热自己又拿开了,后半夜时却忽然冷了起来, 他在半睡半醒间瑟缩起来,往赵政身上凑,脚冻得冰凉, 放到了赵政的大腿下捂着, 仍是没有睁眼, 后来感觉赵政给他搭上了被子才渐渐地舒服起来, 又彻底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 看见赵政坐在床边, 若有所思,康涂睡腔浓厚,头发乱七八糟的, 坐起来时冻得一激灵,却还是没反应过来,问赵政:“干吗呢?”
  赵政回身望了他一眼,失笑着站起身来,将门推开,漫天的雪花被风卷进屋子里, 康涂霎时懵了。
  赵政:“昨晚开始的,你冻成什么样都没醒,我真是服了。”
  康涂这才看见身上盖了三层被子,睡得被窝里暖暖和和的,就是觉得脑袋有点沉,可能是睡得太香了。
  “怎么回事啊?”康涂一脸无辜地问。
  赵政:“不要用这个表情看着我。”
  康涂:“?”
  赵政说:“我会很想揍你。”
  康涂:“……”
  他忽然掀开被子,大喝:“有种,来啊!”
  赵政把衣服扔在床上道:“穿上再得瑟吧。”
  康涂冻得乱蹦乱跳,叫喊着穿上了棉衣,赵政显然已经出去过了,把棉衣和兽皮靴给他带了回来,身上还有些微微融化的雪水。
  “今年的庄稼就都毁了,”赵政听着屋外的风雪声说,“昨夜冻死了些牲畜。”
  突变的天气带来的并不只有低温,还有一些对当下的百姓来说很难招架的灾害。
  康涂穿好衣服,走到他身边,赵政将窗子打开,这扇窗正对着后山,外面已经银装素裹,寒风夹着雪花像刀子一样划在人的脸上,一时天地间仿佛只有银色。
  康涂问:“这是女娲的新手段吗?”
  赵政:“也没有别的人能做得到了。”
  “常羲昨晚连夜赶来,带来了轩辕的口信,两拨人召集全部兵马三日后在太行山下会面,”他低声道,“共工今早已经出发了,先将人聚齐。”
  康涂说:“这就开始了?”
  他从来到的那一天一直在等待最终那一战,结果现在真的要来了,反而开始有些莫名的感觉。
  “嗯,”赵政说,“害怕吗?”
  康涂笑了起来:“每次都怕。”
  每一次做任务都是害怕的,任务的难度一次比一次大,除了害怕之外,还会感到重压之下的疲惫,康涂觉得自己怕是永远也不可能适应这种危险的高难度挑战,只能说服自己去接受。
  赵政将他拉过来,双臂抱着他环在胸前,有些惊讶道:“是不是高了点?”
  康涂:“高是没高,但是瘦了。”
  赵政:“没吧。”
  康涂把他手放在自己腰上,不乐意地道:“不信你摸摸,感觉到这是什么了吗?骨头,ok?”
  赵政把手抽回来:“大白天的别耍流氓。”
  康涂反身去亲他,赵政躲了一下,被亲在下巴上,康涂真一副流氓模样了,还去够,赵政伸手捂住他的嘴,康涂正要咬,俩人闹得不可开交,燕灵飞推开门,无语地看着他们,说道:“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了,你们俩心咋这么大呢?”
  康涂有些尴尬,强行掩盖住了,问:“你敲个门是不是累死?”
  “敲个鬼啊,”燕灵飞觉得他非常不可理喻,“你知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你不会刚起床吧?”
  康涂:“……”
  赵政开玩笑地说:“你还需要问吗?”
  康涂很没面子,幸好赵政也只是随口调侃一句,怕他不好意思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问道:“找我?”
  燕灵飞说:“你俩都来吧,大家都在外面扫雪,咱们不干活也不合适。”
  共工和浮游都已经赶早出发了,神农跟着村民一起扫雪,共工的手下劝了几次,让他去休息,被神农笑着拒绝了,那手下也只好不再说什么,跟在神农身边帮忙。
  康涂他们三个穿得厚实,从院子中走出来,神农微微眯着眼睛,雪地让他有些看不清楚东西,大风又迷人眼,睫毛上都挂了一层雪霜,他笑着调侃康涂道:“醒了?”
  康涂一觉醒来成了群嘲,很是心累,还只能接梗道:“醒了。”
  神农说:“昨夜大家都起来了,只少个你,我还当如何,问了你这朋友,原来是说你还没醒。”
  康涂假笑道:“我睡眠质量好。”
  人总是要有犯错误的时候,康涂平时也没因为睡觉误过事情,定闹钟定生物钟,总之是可以按时起床的,一直卖的是勤恳的人设,谁知道就这么一遭就功亏一篑。
  康涂在干活时听共工的手下道:“昨晚就连猪圈里的猪都醒了,全村怕是只有你和小蛮睡得最香。”
  “哦,”康涂冷漠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醒吗?”
  这个人是在他们来到这里第一天时放走他们的人,还因为这个受了些罚,名叫千弓,第一次见面时看上去还挺像回事的,其实也就是个年轻的大小伙子,这几日和康涂他们玩得挺好,康涂也就能跟他开几句玩笑。
  千弓问:“为什么?”
  康涂说:“因为没人敢叫醒我。”
  千弓想了一下,沉默了。
  康涂得瑟地冷笑了一声。
  神农和共工并不是他们三个人的上级,在这里,除了赵政和燕灵飞,也没人能左右康涂,赵政一向被这里的人所畏惧,他不提,燕灵飞也不提,就算闹翻了天康涂也还是能睡成猪一样。
  千弓看他那个嚣张的样子,受不了地把扫帚戳到他脚下去扫雪,赶道:“滚滚滚。”
  康涂也没地滚,他有水系的能力,实验了两下,就和燕灵飞配合着,一个点火一个纵水,把村寨中的雪处理了个干净,但是风却一直没有停下,呼喝着掀翻了很多人家的栅栏,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房盖也要掀翻了,他们便只好再顶着大风挨家挨户地去看哪家的房子不结实。
  下午时分风雪稍歇,太阳冒出了一个头,却没什么温度,刚清理干净的路面上已经又是半膝高的雪了。共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说是已经把消息送达到大地的各个角落,所有兵马会在傍晚汇合。
  接下来的一下午,九州一直在迎来陌生的旅客,有大胡子的肌肉老头,有大冷天打赤膊的刀疤男,也有看上去非常朴素的中年女人,有人三五成群,也有人孤身一人,等到傍晚时,神农的一支军队来了,不足三千人,个个冻得哆哆嗦嗦,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强。
  其实相对于十九世纪的军队质量而言,古代的军队素质都不能算强,缺乏科学的训练和装备,很像是一群散兵。
  赵政看着这群人,微微皱眉。
  康涂说:“你觉得有胜算吗?”
  “你看那里,”赵政却指着人群道,“熟人。”
  百里奚、华余与姜良站在队伍的前排,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神农站在人前找了半天,看见了他们三个,笑着上前,抱住百里奚,说了什么。
  康涂也有些奇怪,皱眉道:“姜良为什么和他俩在一起?”
  “问问不就知道了,”燕灵飞说着就走了出去,跳下石阶,一手攥住华余的肩膀,哥俩好地先打了个招呼,问道,“哈喽钢铁侠,请你向组织交代一下近况。”
  华余激动道:“燕灵飞!”
  “不不,”燕灵飞摇晃一根手指,“团队活动时请称呼我我的代号。”
  华余:“还有谁在?”
  “古一和蓝染。”燕灵飞说,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姜良,小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和她凑到一起?”
  华余提起这个也是苦不堪言,在他耳边道:“一会儿说,我命太苦。”
  燕灵飞双手握着他的肩头,装作寒暄地样子说了两句,神农便对百里奚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是认识的。”
  百里奚说:“其实也不咋认识。”
  “是的,”燕灵飞说,“不太熟。”
  神农大笑,揽过他俩,对华余与姜良道:“回屋里说。”
  所有人都乱哄哄地挤在屋里院子里,而且人还在持续增加,不知道共工到底是从哪找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