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娘,你这么一搞,我岳父左一个勋贵姻亲,右一个勋贵姻亲,他本来多正经的文臣出身,都要变得不对味了,能乐意吗?你还叫我一回来就去隆昌侯府上,跟他家打得火热,我这一去,只怕岳父该不叫我去于家门了。”
  徐大太太怔住了。这里面的弯弯绕她懂,徐老尚书当年结亲平江伯府就被同僚嘲笑过,不过徐老尚书当时已是正二品部堂,撑得住些许异议,于星诚不同,他才四品,想要上升,当然要更为爱惜羽毛。
  徐大太太为难了:“——那你妹妹怎么办?”
  徐尚宣道:“把我岳父之前不知道的事告诉她,让她自己去说得了,不过,这一回是这样,下回怎么样,那可不知道。”
  徐大太太忙道:“什么意思?”
  “就是隆昌侯如果有事,我岳父多半还照参的意思。”徐尚宣说渴了,又灌水喝。
  徐大太太听了发急,又见徐尚宣好像事不关己似的,终于忍不住轻轻责怪了他一下:“你也不心疼心疼你妹妹,那可是你亲妹妹。”
  “大妹妹这么本事,用得着我心疼嘛。”徐尚宣直截了当地道,“要说心疼,我还心疼方寒霄呢,他够倒霉的。”
  他是望月的哥哥不错,但也是个男人,在这样问题上会不由代入到男人的立场上,从这个角度来说,他难免会对方寒霄产生同情。
  徐大太太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道:“你真是,你这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
  “娘,你可别说我了,我要在家,绝不能叫你们把这糊涂事办出来。”
  徐尚宣说着,他也头疼,问徐大太太:“娘,你给我找了这么两个妹夫,我以后怎么打交道啊?对了,他们京里遇见,没打起来过吧?”
  “没有,没有,你说什么呢。”徐大太太回答完,又不死心地道,“你真不能替你妹妹去解释一下?”
  “能。”徐尚宣笑了,旋即道,“不过,要是我岳父烦我了,从此不许我跟着他,那可不是我的错,我去把你媳妇接回来,以后就在家里吧。这么着也不错,我正好歇一歇。”
  徐大太太可没法这么觉得,儿子这一歇,之前的功夫岂不又要付诸流水了?
  忙道:“算了,你不去就不去。”
  徐尚宣一回来就说了这许多话,是真累了,打了个哈欠,随口回了一句:“娘,你少担心了,凭什么就该着我们去上赶着,大妹夫不是没长腿,他自己不会去于家问啊,还得我上门去给他解释,切。”
  徐大太太一听:“也是。”
  今天天色太晚了,隔日一早,就忙打发人给女儿把这个信送了过去。
  **
  又隔一日。
  隆昌侯府。
  岑夫人低声嘱咐着儿子:“别的都不要紧,你这一去,务必探清楚了,于星诚手里到底有没有实证,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
  岑永春略有些不以为然:“母亲,他若有,还不早在弹章里写明白了。”
  岑夫人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岑永春有口无心地应着:“好了,我知道了。”
  他出门上车,往于家而去。
  于星诚昨日已经面过君,得了几天假期,照理,他今日该在家的。
  他确实在,正坐在书房阔大的书案后面,听到小厮在帘外报岑永春上门拜访的消息,随口道:“我这里有客,叫他等一会儿。”
  小厮应声去了。
  岑永春有些纳闷,他觉得他出门不算晚,不知谁还抢在了他头里,问小厮,小厮并不说,他没法,只好被引去花厅里暂时呆着喝茶。
  于星诚不是托词,他的书房里确实有客。
  外面重新安静下来,于星诚向着立在他书案侧边的高大青年微微一笑,声音压得低低地道:“镇海,到我面前也要修闭口禅吗?”
  方寒霄回以一笑,眉朗目清,并没有停下取用纸笔的动作。
  于星诚的笑意便又转为赞许了,他去年才做了四十岁的生辰,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虽则大半年的奔波在他身上也留下了辛劳的痕迹,但他看上去仍然有很好的风度,他的声音也低缓而沉厚。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你这样谨慎,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的小天使被甜倒了不记得,我提醒一哈,之前方大曾经往南边送过一封信,要找御史搞潞王,把他的声势压一压。。
  61、第61章
  于星诚于宪台, 出身湖广诗礼大族, 经科考登庙堂, 先入翰林后转科道,如徐尚宣所说,一路走的都是最正统的文官路子。
  不但正, 他还纯。
  明面上,他不倾向于任何一藩, 于立储问题上没有任何私人立场,暗地里, 也是。
  属于有时候会让皇帝头疼, 但大多数情况下会愿意用也放心用的那种忠纯笃实之臣。
  不过, 这不表示他就是个没有立场的人。
  纯臣眼里, 有嫡立嫡, 无嫡立长,过继,也应当遵循这个法理。
  这是太/祖立国时定下的规矩, 也是儒家门生奉行的圣言。
  于星诚没有把这个立场表露出来过, 他是个谨慎的人,并不喜欢在局势未明前,早早冲到皇帝面前去呐喊上谏。
  知道他心中有此倾向的人,世上可能超不出一掌之数, 方寒霄是其中之一。
  这不是因为方于两家连着拐弯亲——更正牌的姻亲徐大老爷与徐大太太于星诚都从未对他们暴露过。方寒霄会知道,是他个人的原因,他出走的那几年里, 在外地与于星诚有过巧遇。
  于星诚作为右佥都御史,比左佥都御史的地位要低一点,他顶着个“右”字,意味着要常常出外差,巡抚各地。他去过的地方,不只有江南。
  在那次巧遇并短暂的相处里,两人发现并确定了彼此相同的立场,从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