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和上回一样,通报的太监报到俪妃那里就吃了闭门羹。皇帝没办法,只能让人通知恩嫔一声。
  听说皇帝和裴清殊来了,恩嫔赶紧出来迎驾。把两人迎进屋后,恩嫔照旧是对裴清殊嘘寒问暖了一番。在得知裴清殊在庆宁宫里过得很好之后,恩嫔竟然激动地哭了。
  裴清殊这才想起来,当初把他送出去开蒙,还是孙妈妈和恩嫔的主意,由恩嫔出面说服俪妃的呢!这会儿恩嫔这么激动,也就不奇怪了。
  他踮起脚,安慰地拍了拍恩嫔的后背:“姨母您放心,殊儿会好好读书,不会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的。”
  恩嫔看他一眼,一边用帕子抹眼泪,一边点头。
  裴清殊和恩嫔说话的时候,皇帝就背着手在旁边转来转去,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他上午刚刚封完御笔,下午开始就要筹备明日元旦大朝的事情。在时间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他争分夺秒地带着裴清殊来寒香殿,可不是为了看恩嫔的。
  可是,贸然去见俪妃的话,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被俪妃生气地赶出来呢?
  就在皇帝纠结不已的时候,一个身着绿衣的宫女走了进来,对皇帝行礼道:“皇上,俪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裴清殊一看,来人不是绿袖是谁?
  他兴奋地跑了过去,亲热地叫道:“绿袖姐姐!”
  绿袖见了他,难得温柔地笑道:“殿下,奴婢陪您玩一会儿,让皇上单独过去好么?”
  听到绿袖这么说,不仅皇帝和裴清殊父子俩愣住了,就连恩嫔也呆住了。
  俪妃对于皇帝,向来是避之不及的。这一回到底是怎么了,她竟然会主动提出见皇帝,还是单独?
  恩嫔的心里,突然变得十分慌张。她不知道俪妃想做什么——是说出当年的真相,还是主动向皇帝求和,离开寒香殿呢?
  可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不像俪妃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以俪妃的性格来说……实在是……太反常了!
  第39章 提醒
  皇帝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俪妃的房间。
  和上回不同的是, 这一回俪妃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 一边喝茶, 一边等待皇帝的到来。
  见到皇帝来了, 俪妃便放下茶盏,抬眼道:“你来了。”
  “哎!”皇帝的脸上,下意识地带了一丝讨好的笑容,“月儿,你终于肯见朕了!”
  俪妃闻言勾唇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我为什么叫你单独过来,难道你心里一点儿都没数么?”
  皇帝听了这话, 心中不由一沉, 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月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俪妃摇摇头, 颇有几分无奈地说:“罢了,我和皇上向来是想不到一块儿去的,不妨便直说了吧。先前我就同你说过,不要像当初对我那样, 对殊儿太过宠爱。他一个孩子, 自己住在外面,你说是宠他,实则是在给他招怨。这么简单的道理,您还想不明白么?”
  皇帝愣了愣,还真没想到俪妃把他叫过来,想说的就是这个。
  俪妃一看他那表情, 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个皇帝,向来感情用事,根本就不知道用脑子好好思考问题。她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合了皇帝一眼:“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一件事情说两遍。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希望皇上不要让我多费口舌,和您重复第三遍。”
  皇帝其实心里头还没怎么想明白呢,不过听俪妃这么说,他下意识地就答应下来:“月儿你放心,朕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朕会暗中对殊儿好,不会再这么招摇。都是朕的错,你身体不好,别生气了。”
  俪妃是看到皇帝就来气,皇帝越不让她生气,她反倒越窝火。
  不过,好不容易见一次,该说清楚的话,她必须说清楚。
  “您现在对殊儿这么好,是不疑心殊儿不是您的孩子了?”
  皇帝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殊儿是朕的儿子无疑,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俪妃轻轻一笑,眼尾上挑,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风流旖旎的韵味,“皇上此话当真么?”
  皇帝有点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道:“自然当真。”
  “那就好。”俪妃撇了撇嘴角,淡淡地说:“我这个人,向来不愿也不屑为自己解释。但是,殊儿是无辜的。他是你的儿子,这一点你无需担心。若是不是,我也干不出来让你替别人养儿子的事情。”
  皇帝抬起头,满脸是笑地说:“月儿,朕就知道,你骨子里最善良了,你……”
  俪妃不客气地打断他说:“行了,夸我的话,皇上就不必再说了。我是一个不负责的母亲,我心中有数。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殊儿送给淑妃抚养,我就没打算再把殊儿抢回来。就当是为了殊儿好,以后你就别再带他回来了。”
  皇帝愣了愣,忍不住低声问道:“可是你……不会想他吗?”
  俪妃淡淡一笑:“想他如何,不想他又如何?我已经耽误了他这么多年,现在能有一个养母真心疼爱他,也挺好的。皇上有没有想过,如果淑妃知道了你逢年过节地就偷偷带殊儿过来,她心里会怎么想?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真心实意地对待殊儿吗?”
  皇帝不假思索地说:“朕很注意了,不会让她知道的!”
  俪妃摇摇头,像是看着单纯的孩子一样看着皇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就算淑妃不知道,您心里就不会觉得过意不去么?毕竟,淑妃也是您的女人,还曾为你生儿育女。”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垂下眼睛:“是朕对不住她。”
  “皇上对不住的人,太多了。”俪妃苦笑了一声,“既然知道错了,就别一错再错。”
  “那……好吧。”皇帝长叹一声,无奈地妥协了,“以后只要你不要求,朕就不带殊儿过来。”
  俪妃点点头,轻轻地松了口气:“多谢皇上。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明日新年,皇上定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请回吧。”
  “等一下!月儿,朕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皇帝神情有些复杂地问:“你知道卢维进宫的事情么?”
  俪妃闻言,不由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出来:“他怎么进宫了?”
  “这段时间以来,朕一直在广纳贤才,做殊儿的启蒙老师。卢维毛遂自荐,自愿入宫教他音律。朕想着卢维乃是当世奇才,你和卢维又是故交,便请了他来。”
  俪妃浅浅一笑,摇摇头道:“这个阿维,不知道又要做什么,皇上还是多为殊儿预备一位音律师父吧。以卢维的性子,能在京城呆几天还不好说。”
  皇帝吞吞吐吐地说:“大齐人才济济,给殊儿再找一位师父倒是不难,只是这个卢维……月儿,朕觉得他是冲着你才入宫的。”
  俪妃毫不在意地说:“我与阿维之间坦坦荡荡,他便是冲着我才入宫的,又有何妨?皇上若是介意,赶他出去便是了,不用同我讲一个字。”
  “月儿,你可千万别生气呀!朕就只是那么一说。朕要是介意的话,就不会请他进宫了。朕是觉得,卢维是名士,能对殊儿的将来有帮助。要是能让他多教殊儿一段时间,那是再好不过的。”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俪妃对皇帝有一点刮目相看。毕竟卢维和俪妃年纪相仿,也算是郎才女貌。皇帝能够相信俪妃和卢维之间的清白,聘请他入宫,还是有一定胸怀的。
  “既然皇上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就不再过问此事了。左右后宫妃嫔也见不了外男,有什么事情,皇上直接同卢维谈便是。我只想在这寒香殿里,安安静静地写我的书。皇上若能保我清静,我感激不尽。”
  皇帝忙道:“月儿你放心,朕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你。”
  “那就多谢皇上了。”俪妃说完便别过头去,自顾自地喝茶。
  皇帝见她如此明显地逐客,也不好死皮赖脸地呆着。
  他把一个小册子放在桌上,对俪妃说道:“这是朕替你从书社取回来的留言簿,你有时间的时候看看吧。”
  俪妃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皇帝只能恋恋不舍地出了门,去找裴清殊。
  “殊儿,你母妃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你了。”皇帝不忍心对着如此幼小的孩子说出事情的真相,只能委婉地撒了一个谎。
  裴清殊一听就知道,皇帝肯定是骗他了,不过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拆穿他。
  他只是点点头,站起来穿上外套,乖巧地和恩嫔、绿袖她们告别。
  两人含着眼泪把他送走了。
  父子俩回到庆宁宫,皇帝把裴清殊送回屋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去探望了一下正在生病的六皇子。
  岁末天寒,六皇子的身子一直比较弱,读书又费神,就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明日的大典,你就不要去了。别回头风一吹,身子又不好了。”皇帝坐在床头,看着这个最令自己骄傲的儿子,眼中满是心疼,“这几日书也不要看了。你向来聪明,功课落下几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太要强了。”
  “父皇放心,儿子没事的。”六皇子面色苍白,双颊上因为发热而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然而他目光明亮,双眸炯炯有神,说着就要坐起身来,证明自己并无大碍。
  皇帝见了,连忙按住他说:“跃儿,听父皇的话,千万不要逞强,身子要紧啊。”
  “可是……”六皇子迟疑道:“明日一早,是要去奉先殿祭祖请神的。儿子若是因为这点小病就偷懒不去,只怕列祖列宗会怪罪儿子。”
  “别想这么多了,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皇帝站起身来,和蔼地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好好休息吧。老祖宗仁慈,不会挑你的。”
  六皇子听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皇帝走后不久,九皇子便来了。
  “六哥,你好些没有?我听说父皇来看你了?”
  六皇子抬头看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九皇子笑着说:“父皇对六哥果然不一般!天这么冷,明日又有大宴,父皇百忙之中,竟然还亲自来探望六哥。这份体面,大哥和三哥谁有?”
  若是裴清殊看到此时对着六皇子谈笑风生的九皇子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九皇子此人,颇有几分才气,向来恃才傲物,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他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会考虑后果,也不在乎听的人怎么想。
  在诸位皇子之中,他不怕年长的大哥,也不敬皇后嫡出的三哥,唯独敬重天资卓越的六皇子。
  如果说八皇子是三皇子的跟屁虫的话,那么九皇子就是六皇子的小跟班。一般来说,六皇子人在哪里,九皇子就会出现在哪里,两人说是形影不离毫不为过。
  “这样的话,你一定不能在外头说。”六皇子咳嗽了两声之后,继续叮嘱九皇子,“他们两个,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我如何能与他们相比?”
  九皇子不以为然地说:“六哥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长子如何,嫡子又如何?皇兄读史,应当明白,唯有贤主,方能治理好国家!要不是我人微言轻,我一定要劝父皇一句,立储当立贤啊!”
  第40章 除夕
  六皇子嗔怪道:“又说浑话了不是?父皇正值壮年,谈什么立储之事。就算父皇要立, 那也定是从大哥和三哥当中选的, 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们做弟弟的, 不过是好好读书, 将来努力做一位贤王,辅佐皇兄们罢了,不要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九皇子突然有些激动地说:“六哥,你当我只是为自己考虑么?你看看大哥和三哥那样,谁有当太子的样子啊?要是他们哪个当了皇帝,咱们大齐迟早要完蛋!”
  “九弟!”六皇子见他声音这么大,连忙坐了起来, 厉声说道:“这回我就当你是年纪小不懂事, 你以后要是再说这样的话, 就别怪我和你翻脸!”
  九皇子见他气得满脸通红,赶忙上前帮六皇子顺气,“六哥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不过这话我不是只在你面前说吗?等到了外头, 我不会乱讲的。”
  六皇子无奈地说:“你啊, 难怪庆嫔娘娘总说你,你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在宫里,什么话都能随便说吗?就算是在我面前,你也别忘了,隔墙有耳的道理!”
  “六哥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小心。”九皇子乖乖地说:“六哥你快躺下休息吧, 明天一早还得早起呢。”
  六皇子沉默了一下,道:“父皇刚才过来,让我明天就不要去了,留在宫里养病。”
  九皇子下意识地说:“那怎么行呢?新年大朝可是大事,不仅要祭祖,还要在大臣们面前露脸的。要是六哥不去的话,不知道外头会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我想也是,又不是病得下不了地了,只要能起来,我是一定要去的。”六皇子倔强地说。
  九皇子鼓励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庆宁宫的另一边,被皇帝打乱了计划的裴清殊重新穿戴整齐,准备向琼华宫出发。
  留守在景行轩的玉岫问他:“殿下今日打算几时回来?晚膳在哪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