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相敬如宾(一)
  她的吻一点儿也不温柔,倒似是带着一股子怨恨,在狠狠地对他施加惩罚。
  那双薄唇来到他的颈间,一只手挑开了上方的衣扣。
  他一下子张大眼睛,挣扎着抬手抓住她,“妻主,你要做什么……这是……”
  她轻易便挣脱他施加的力道,终于停下那毫无怜惜的吻,两指抬起他的下颌,冷声道:“扔了这只灯笼。”
  他摇摇首,“不……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她。”
  她眸底蓦然一凛,指尖不忍用力,话语却更凌厉,“答应她什么?”
  他闻言看向她的眸子,半晌未言语,末了却忽地绽开一个笑,“顾宛央,你不信我对不对?”
  没有唤那一声妻主,而是直呼了顾宛央其名。足见,他是动了真怒。
  这样的时刻,他那一抹笑越是嫣然,也就越是疏远。
  她整个人刹那间怔住,不信他?怎么可能?!
  她只是想要他一个解释,只是想确认他还在她身边,只是想再明确他的心意。
  仅此,而已。
  可她不能告诉他,不能直接这么问他,因为太唐突。
  她只能用灯笼试探他的意思,只能用亲吻感受他的存在,只能用占有明确他的心意。
  他却等不到,等不到她再开口便已然挣开她的束缚,面上笑意依旧,却怎么也没了曾经的适意,“妻主,天色不早,回罢。”
  语落,他轻巧地转身,眉目清冷身姿单薄,占尽了遥远天际那泠泠月光。
  隔着一个背影,她看不到他隐忍于眸底的泪滴,和紧紧抿起了的唇角。
  不是不愿意同她说出一切,他亦只是气,气她当街不顾他的意愿便动手动脚,他讨厌被这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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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之后,本还沉浸在年关之喜的顾府一下子变了天,整个气氛一夕之间冷凝下来。
  正月十六的清晨,顾宛央照例起早练剑,到辰时慕词醒来,她走入屏风更衣,他始终垂着眸子不发一言。
  待她更衣罢,正想张口说些什么,又见他站起身,唤了阿宁传膳。
  一餐饭吃下来,相对无言,默然无声。
  临走前,她站在屋门前看他转身步入屏风的背影,眸底动了动,终也是什么都没说举步出门。
  到了与几家客商约好的地方,她凭着前世的经验游刃有余便将一切条件都向着于顾氏有利的一方引导,是真的一本万利。
  然,心间那一抹阴影始终挥散不去。
  她想他,想听他说话时嗓音的清雅,想看他浅笑时微弯的唇角,想与他缠绵时情动的娇媚。
  若还要如前世那般与他行渐陌路……
  她不敢再想,只心下蓦地一股仓惶,薄唇瞬间便色泽淡去。
  她要见到他,片刻也等不得。
  于是宴席未散,她扔下一众客商带着碧落急匆匆赶回,一路几乎是足不沾地行到未央院,手终于触上主屋的雕花红木门,却怎么也无力推开。
  几步之外,碧落看着心生不忍。
  少君性子淡且静,出了事情少言却倔强,她的大小姐,一身傲骨也最是专一,她打心眼里念着他们好,实在看不得这明明都情深的一对因为些小事互生间隙。
  所以,她开了口,在满院寂静之中开了口,带着轻松的笑,“大小姐,咱不是急着赶回来的吗?怎么不进去?”
  她有意的,有意让屋里也听得清楚。
  室内,慕词原本合着的眸子在听到这声音时颤了颤。
  阿宁看着他,眼睛里写了担忧,轻声提醒:“少君,大小姐回来了。”
  慕词淡淡“嗯”一声,也只是应个声,再无其他。
  阿宁无声叹口气,望望门外的身影,垂手立着没再说话。
  好半晌没听得屋里有什么回应,顾宛央眸色淡了淡,扶在门框上的手微微一紧,道:“碧落,毫无缘由大呼小叫,下去领罚。”
  碧落单膝一跪,“得令。”
  自此,顾府之中再无人敢高声一语。
  ————
  正月十六的下午,顾宛央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几本账册。
  她看上一会儿,提了笔上去写些批注。
  景笙立在她身后,眼睛瞟一下她奋笔疾书的成果,待得看清楚了,不由微微一诧。
  这时候,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小缝,阿宁探个脑袋进来,朝她点了下头。
  她于是踮起脚尖,一步一步挪到书房门前,多玄妙,那位武功卓绝的顾大小姐居然一无所觉,还满目专注地往账册上写着什么。
  一齐走到书房外,阿宁皱着眉头,“景姑娘,你向来最有法子的,能不能想个办法别让大小姐和少君这样子下去了?”
  这样子的话,少君吃的东西少了,笑容少了,就连言语都少了。
  他看着忧心,却偏偏不能多说什么。
  景笙亦皱起眉,她下午才顶替被责罚了的碧落大侍女跟到顾大小姐身边,这战战兢兢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这样,阿宁你去端棠梨煎雪来,我送进去,就说是少君给送来的,这样顾大小姐一高兴,指不定就会去看少君,没准儿事情就说开了?”
  阿宁听着点点头,“好极。”
  不多时,一壶新酿的棠梨煎雪被送到了顾宛央书房。
  景笙满面笑意着走过来,挑眉道:“我说顾大小姐,这么久了,也该看看自个儿写了半天都写的什么吧?”
  一语,惊醒埋首疾书的顾宛央,她蓦地停笔,入目那一行行一段段刚被书写下的文字,哪是什么账册的批注,分明都是那个人极为好听的名字……
  慕词,慕词,慕词……就这两个字,怎么也写不倦,怎么也念不烦,怎么也想不够。
  顾宛央整个人怔住。
  景笙笑笑,“哪,咱们娇贵的慕少君给您送来了新酒,这就尝尝吧?”
  顾宛央一下子抬首起身,“他人呢?又走了吗?你怎么不叫我?”
  “咳咳……”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景笙一时招架不住。
  不由地顾盼一下左右,景笙道:“嗯,少君……少君他放下就走了……”
  一语不发地盯着她,顾宛央神色渐冷,“景笙,自作主张欺上瞒下,下去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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