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叶遮目
  广兴寺虽坐落在京城闹市之中,是佛教八大宗派中法相的发源祖庭所在,庙宇宏敞,建筑巍峨,古朴壮观,与香积、青龙以及大兴善四寺并称长安四大佛宗。
  自开唐以来李唐皇室信佛尤尊法相宗,历朝帝王皆有前往广兴寺参禅礼佛,久而久之广兴寺便成为皇家佛寺,平日里信徒络绎不绝,庙中香火鼎盛,如今法相禅宗慧云在广兴寺开坛讲经,更是引来全城百姓相约而至。
  广兴寺容不下数以万计的百姓,便在寺中筑高台请慧云登台传经,京城官员皆奉太后懿旨前来听经,就连李显和韦皇后虽不情愿也无奈前往。
  李显率文武众臣入寺拈香参拜佛祖金身后围高台而坐,金吾卫在广兴寺外警戒,能入庙听经的都是当朝权贵,四品以下官员与寻常百姓无异,都得围站在寺外远眺聆听。
  太后为此次讲经筹备多日,连同慧云被请入京城的还有其他千位高僧,宦官见吉日已到,手捧太后懿旨上前朗读。
  “太后懿旨,选集诸僧,参禅讲法,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
  寺庙内外官民跪接,李显犹豫一下还是起身,跪地的韦皇后轻拉李显衣角示意他不可失了礼数,李显神色不悦,堂堂一国之君当着臣民的面居然还要跪接太后旨意,迟疑少许还是无奈跪下。
  懿旨宣读完后法会正式开始,慧云徐徐登上高台,秀目空灵威仪三千,在台上禅坐后,两名沙弥双手敬捧托盘紧随其后。
  “贫僧奉太后圣命,展佛宝两件,以昭彰佛法玄妙无上。”
  慧云话音一落,左边沙弥上前一步,慧云揭开托盘上的红绸,里面是一件红锦金丝袈裟,慧云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毕恭毕敬展开袈裟,引来寺庙内外听经百姓和官员惊叹,称赞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着我袈裟,不入轮回,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
  慧云朗声一出,台下顷刻间鸦雀无声,浑雄之音洋洋盈耳。
  “佛祖证道时,诸天神尊为其共织衣衫,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坐时有万神朝礼,动则有七佛随身,事后袈裟便成为佛门圣衣,唯有大贤能者方可披穿,此件袈裟是先帝按佛经中所记锦襕袈裟纺织而成。”
  慧云双手恭请袈裟在高台上环走一圈,袈裟一展,偷月沁白与日争红。
  台下众人见那袈裟流光溢彩啧啧称奇,袈裟上有阡陌纵横的福田,再用金线暗绣莲花,四角各有一颗夜明珠,攒顶间是一枚祖母绿,周边镶嵌有佛家七宝。
  “佛门圣僧着袈裟普度众生,当年先帝赐贫僧此袈裟,贫僧惶恐不敢着身,今日公示天下,以彰显皇恩浩大,佛法无边。”
  慧云气定神闲,再召右手沙弥,揭开托盘红绸,上呈一枚鎏金四股十二环锡杖,尊体由复莲八瓣组成,锡杖下端有三栏团花纹饰,栏之间以珠纹为界,通体衬以缠枝蔓草,上面錾刻圆觉十二僧,手持法铃立于莲花台之上,个个憨憨可掬,神情动人。
  “持此杖即持佛身,万行尽在其中,四股即为佛家的苦、集、灭、道四谛,十二环便是十二因缘,太后铸此锡杖非赐贫僧而是赠众生,太后佛法弘大,以此杖警示芸芸苍生,广修多闻,有别善恶,常修福业,无时懈怠。”
  慧云不骄不躁,不以身边两样圣物为傲,等众人瞻仰后慧云还是没有落座开讲。
  “贫僧一生苦寻佛法真谛,奈何悟性浅薄未能参悟佛理玄奥,难修正果,贫僧决定择一名关门弟子继承三千佛法。”慧云双手合十向台下众人行礼。
  慧云话音一落,安静的人群再次瞬间爆发出议论声,慧云虽是得道高僧,但毕生未收过徒弟,能拜在慧云门下是无数僧侣求之不得之事,听经的百姓与官员都好奇能让慧云青眼有加的人会是谁。
  “遣唐武卫羽生白哉,台上听命。”
  听经的众人大吃一惊,作为中土首屈一指的佛门高僧竟会收一名异邦人为弟子,就连羽生白哉也惊诧到,原本以为慧云会在讲经后私收自己为徒,没想到慧云居然当着京城所有百姓和官员的面公布此事。
  一旁的聂牧谣心里甚是开心,唤了半天才让发呆的羽生白哉回过神,催促他赶紧上台。
  羽生白哉整理衣衫,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信步迈上高台。
  “上有诸天神佛,下有芸芸众生,慧云承四祖道信、五祖弘忍的禅法,广施善缘,普度众生,今日慧云收白哉为徒,传你三阶四寸佛法,望你三根普被,利钝全收,等觉菩提。”
  白哉神色谦逊跪地而拜:“法子谨遵师命,定毕生敬奉我佛,弘扬畅妙佛法。”
  慧云甚为欣慰,示意羽生白哉白哉起身,从托盘上取下红锦金丝袈裟,亲手为他穿戴上,羽生白哉本有佛像如今袈裟在身,台下众人惊为天人。
  两旁站立的沙弥都大吃一惊,羽生白哉虽被慧云收为弟子,但初入佛门,身无片寸功德,而这袈裟是仿佛祖证道时所穿的圣衣而造,就连慧云都不敢加身,可羽生白哉却神色平静。
  慧云见状反而畅怀一笑:“你果真是与佛有缘,若潜心修佛定能登三千极乐。”
  “禅师此举不妥。”李显本来心中就为今日传经一事存有怨气,一国之君在臣民面前颜面扫地,不敢忤逆太后只能借机迁怒慧云。
  慧云在高台恭礼:“还请陛下示下。”
  韦皇后生怕李显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落人口实之事,但碍于众人面前不能直言劝阻,李显心里憋了口怨气不吐不快。
  “禅师要收谁人为弟子是佛门的事,僧俗有别,朕本不该过问,可那袈裟是太后所赐,此人无功无名,何德何能能享配太后恩赐之物?”
  “陛下有所不知,四面佛在灵鹫山上请佛祖释迦牟尼说法,四面佛率众人将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隆重行礼之后退坐一旁。
  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意态安详,却一句话也不说,众人不明其意,面面相觑,唯有摩诃迦叶破颜轻轻一笑。
  佛祖当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
  佛祖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现在传于摩诃迦叶。”慧云不卑不亢说道,“然后佛祖将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迦叶,这便是禅宗“拈花一笑”和“衣钵真传”的典故。”
  李显一时无言以对,强词夺理道:“摩诃迦叶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深受佛祖器重,禅师难不成是将此人与摩诃迦叶相提并论?”
  “我佛传十二因缘,其中便有观过去、现在、未来之妙法,世间事因果轮回,展转相续,当年佛祖之所以传衣钵于摩诃迦叶,所传的其实是一种至为详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慧云坦然自得答道,“贫僧为他披袈裟,众人惊艳不解,唯有他无拘无束、不着形迹,实则是他内心无欲无贪,已到无相涅盘的境界,贫僧修行一世都方可禅定,但他处处心如止水,此等佛性世间无二。”
  李显哑口无言,咄咄逼人道:“朕不与禅师辩经论佛,袈裟是太后所赐何等尊贵,禅师岂可转手送于他人。”
  “贫僧遁入空门,四大皆空,眼里心里芸芸众生平等,从未你我之分,陛下眼里看到的是袈裟,而在贫僧眼里只有无上佛法。”
  李显本来只想借题发挥,却在慧云面前讨不到丝毫便宜,顿时君威大怒:“他是异邦人,禅师传衣钵赠袈裟有辱大唐国威。”
  慧云淡淡一笑:“佛祖觉悟成佛前是迦毗罗卫国的太子,饮食丰盛歌舞于庭,极尽享受之乐,因见世间苦难舍弃王位出家修行,终在菩提树下涅槃成佛,依陛下所言,那佛祖也是异邦人,可佛法无邦国之分,贫僧传法于他有何不妥?”
  李显勃然大怒,刚要发作被韦皇后轻拉龙袍,低语道:“陛下息怒,慧云被太后钦封靖国大法师,陛下与慧云口舌相争便是让太后难堪,再纠缠下去,失了君威是下,耽误太后的传经一事怕是会被太后责难。”
  李显深吸一口气,无奈重坐回皇椅,在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意:“禅师果真是佛理深厚,朕闻之心悦诚服,还请禅师开讲经文。”
  慧云神色谦逊,先向李显行佛礼,再正襟危坐于高台,羽生白哉静立身后,慧云闭目禅定,再睁眼时浑厚之音传遍寺庙内外,将《大云经》逐一讲解传教。
  一炷香功夫,《大云经》将到第三卷,羽生白哉入定听经,忽然眉色一沉,抬头向天际望去,先前还是晴空万里,刹那间乌云滚滚而来,浓暗的阴影将整座长安城笼罩。
  羽生白哉下意识按到腰际,这才想起影彻留给了秦无衣,他和秦无衣一样,与生俱来有一种能感知险情的直觉。
  就在羽生白哉警觉的瞬间,一抹金光从乌云中溢出,伴随着尖锐而熟悉的鹰啼,鹞鹰盘旋在广兴寺上空,羽生白哉在人群中看见刚赶来的秦无衣和顾洛雪。
  广兴寺外人山人海,秦无衣和顾洛雪被堵在外面根本进不来,秦无衣抬头看见站立于高台的羽生白哉,两人目光对视,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危险。
  ……
  猎猎狂风卷起漫天沙尘,不断汇聚的云层中隐约传来佛音,细听似有天人在吟诵法华经,那经文由远至近,从轻变强,萦绕在整座长安城中。
  “天现异象恐有不测,还请师傅暂离高台……”
  峥!
  一声悠扬连绵的清脆之音响起。
  慧云盘膝而坐,泰然处之敲响一旁大磬,那磬音令羽生白哉心境空灵。
  “心不动,万物皆不动,你若心静如水便能四大皆空了知万物皆空。”慧云传了一句禅语后便闭目拨动念珠,口中轻念佛经不为所动。
  羽生白哉心境平复,也盘膝坐在慧云身旁,少顷,滚滚云雾之中仙音响亮,佛号喧哗,庙中仪仗齐齐飘舞,有千万道金霞光芒透云而出,待到云雾散去,一神尊端坐云端,生三头八臂,头枕日冕光环,身披七色彩带,立眉瞪眼凶神恶煞,八臂各持不同法器。
  羽生白哉定睛一看,心中不免大惊,显圣的竟是八部天龙之一的阿修罗,台下众人见真神现身纷纷神色敬畏下跪迎拜,唯独还站立的秦无衣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顾洛雪拉了几下他衣角,见秦无衣无动于衷,抬头冷眼盯着阿修罗全无丝毫敬意。
  “台上何人?”阿修罗声如雷鸣。
  慧云缓缓睁眼,见佛却不参,正襟危坐道:“佛门弟子,慧云。”
  “你既皈依佛门,当遵五戒十善,可知其罪过不浅?”阿修罗怒目圆瞪。
  慧云面无惧色:“贫僧传法讲经,何罪之有?”
  “弘扬佛法,饶益众生,自是功德无量,可你蒙蔽众生,误人慧命,借传法之机大兴魔邪之道。”阿修罗怒视慧云,声如轰雷令所有人都听的真切。“十方神佛为之震怒,遣本尊下界问罪。”
  “贫僧皈依三宝,一心向佛,不求能修正果,只愿能一己之力教化众生,引归真路,普玩鸿蒙。”
  阿修罗忿怒:“满口妄语!既是佛门弟子当该严守清规戒律,你佛前剃度受戒,便是断了红尘俗世,当知僧俗有别,为何还要过问世俗之事?”
  “百态之世原是苦海,贫僧早已看破红尘,只不过修行在世间,贫僧见众生如见如来,贫僧已能四大皆空,敢问这位神尊,你若心无一物,又何来僧俗之分?”
  秦无衣在心里暗暗称赞慧云,在阿修罗面前还能如此平静,禅悟佛性竟不在阿修罗之下。
  “放肆!”阿修罗震怒,瞬间地动山摇,天际电闪雷鸣,修筑的高台摇摇欲坠,跪地不起的百姓和官员都吓的面无血色,“顽劣之辈还敢与本尊争辩,口口声声传经教化众生,却聚众炫耀袈裟禅杖,传经是假,沽名钓誉是真,佛说,真实证果,尚且不能公开对大众说,更何况你尚为功德,如此一来犯大妄语,当入地狱受万箭穿心之苦!”
  “贫僧无惧地狱,佛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贫僧倒是愿效仿地藏菩萨入地狱渡化鬼众。”慧云毫不怯懦。
  “还敢再次与本尊强词夺理,既是教化众生,为何你开讲《大云经》?可知此经乃是伪经,你以伪经教化世人与导人入魔又有何异?”阿修罗怒声道,“本尊就让你见见你所渡之人善恶本性!”
  阿修罗面前两手手掐莲花,顿时风起云涌,云雾将广兴寺笼罩,先是一抹金光从云雾中透出,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片刻间数之不清的金光在云雾间明灭,待到云雾淡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金光所在吸引过去,那是一棵寺中千年古杏树,树枝繁茂,独木成林,即便是隆冬杏树黄叶不落甚为壮观。
  阿修罗佛手一挥,满树金黄随风飘落,犹如漫天金雨飘向听经的众人,只是那杏叶在阳光想发出夺人心魄的光芒,少顷便洒落满整座寺庙,平铺在地上宛若黄金织就的薄毯。
  杏树上的杏叶像是永远也掉不完,落英缤纷飘飞到寺外,一名跪地的百姓抬头,杏叶折射的光芒有些刺眼,百姓从地上拾起,反复看了良久,震惊不已说出两字:“金叶!”
  话音一落,先前还虔诚敬拜神尊的百姓纷纷起身抢夺金叶,就连官员也不例外,顾洛雪见着四周疯魔般的人群,惊诧不已也从地上拾起一枚,飘落的杏叶竟真是黄金。
  “我只听过点石成金,没想到阿修罗还能化叶成金。”
  “一叶遮目!”秦无衣不屑一顾,站在原地环顾一圈,表情愈发凝重,喃喃自语,“她恐怕没想到,精心安排的传经大典会是这样局面。”
  顾洛雪还看着手里的金叶吃惊:“神尊此举是何意?”
  “他是想告之慧云,众生根本无心向佛,一片金叶就能让众生堕落。”
  秦无衣一拳打倒一名壮汉,从拥挤的人群中拉起一名孩童,放眼望去数以万计的百姓为抢夺漂飞的金叶相互推攘,甚至还有人大打出手,拥挤践踏间受伤的人不计其数,哀嚎和哭喊声此起彼伏,为抢夺更多金叶,百姓不顾一切想涌入寺庙,负责警戒的金吾卫面对潮水般的人群根本无计可施。
  高台上的慧云也始料未及,听闻台下哀嚎声面露悲色。
  峥!
  磬音再响,却传出破音。
  羽生白哉起身击磬,势大力沉直接将磬击裂,一改之前参佛的恭敬,站于高台怒指阿修罗:“我佛渡世,有萨捶那舍身饲虎、尸毗王割肉救鸽、九色鹿舍己救人等不胜枚举的善行,你身为八部天众,当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却以金叶蛊惑众生,与魔何异?”
  “佛法无争,争者愚痴,他曲解佛法愚弄众生,佛说因果,现在的苦果便是他种下的恶因,他传伪经是与魔为伍,他的信徒自然也是魔王爪牙,既然他们心中无佛,本尊为何要渡?”阿修罗面露金刚恶相。
  “佛看众生平等,地藏菩萨能入地狱渡恶鬼,他们即便堕入魔道,也该以佛法匡正,重引正途,你用如此手段摧残众生,在我眼里你便是魔。”
  阿修罗怒问:“座下何人?”
  “芸芸众生之一。”羽生白哉引颈而答。
  “若不是见你身披佛祖圣衣,能庇你不受轮回之苦,你毁佛谤法,孽根深重,本尊定将你打入阿鼻地狱。”
  “白哉信奉我佛,是尊佛法慈悲济世度人,若佛都与你这一般一样,白哉耻于为伍,这袈裟不披也罢。”
  羽生白哉抬手从身上扯下红锦金丝袈裟,随手弃之一旁,阿修罗见羽生白哉袈裟离身,佛手再掐佛印,刹那间满寺金黄化作尘埃,众人相互抢夺的黄金杏叶也随即灰飞烟灭,寺庙内外只一片狼藉,只剩伤者无助的哀嚎,和那些失去金叶的人眼中惋惜的贪婪。
  “六梵天主诞辰将近,魔王降世势必会重召魔军乱佛,本尊见你与佛有缘,与台下痴愚之辈不同,为何执迷不悟,宁可信奉邪师不信妙音佛法?”
  “白哉既拜在禅师门下,修的是不二法门,你既说禅师入魔,那白哉也只能甘当魔子。”羽生白哉大义凛然,抬手直指阿修罗,“你身为八部天龙之一,佛法自然超凡入圣,白哉敢问众人所犯何罪?以至于你降下神罚?”
  “世人贪婪,难入忘我之境,今日你也亲眼所见,区区钱财便能让众人原形毕露,他们心中无佛,却口是心非诵佛,实乃辱佛之罪。”
  羽生白哉向前一步,大声呵斥:“佛能观世间百态所以能四大皆空,众生肉眼凡胎,受七情六欲所困,佛该导人向善,依你之言,难不成要众人断情忘爱?”
  “说的好!”秦无衣仰头高喊一声,“众生有贪欲,在你看来是辱佛,那佛看透万事,为何还要众生供奉?”
  阿修罗生三头,其中一面望向秦无衣:“座下何人?”
  “和他一样。”秦无衣指向羽生白哉,对阿修罗不屑一顾,“欲要乱佛之人。”
  “恶徒,胆敢口出狂言!”
  “佛不恶?”羽生白哉在高台上大声质问,“若佛不恶,众生稍有不敬,为何你却容不得?”
  秦无衣笑了,像是很喜欢看见羽生白哉现在的样子:“多说无益,管他什么神佛,既然心无善念不尊也罢,众生供奉神佛为求平安,既然求不得还供你何用!”
  秦无衣话音一落,单手高举,手中所持正是羽生白哉的影彻。
  一道金光从云层中流溢而出,鹞鹰像是与秦无衣心有灵犀,飞落下来双爪抓起影彻展翅高飞,冲上云霄双爪一松,掉落的影彻被高台上的羽生白哉稳稳接住。
  影彻被羽生白哉重插腰间,单手扣在刀柄上,先是看了秦无衣一眼,冷峻的视线移到阿修罗身上:“白哉信佛是为救助众生,你既然荼毒苍生便是白哉的敌人。”
  “世人因贪欲而一叶遮目,你虽心中无欲,却有被蒙蔽心智。”阿修罗宝相威严。“本尊见你有龙象之相,不降神罚于你。”
  羽生白哉冷笑:“佛不是说众生平等,白哉也是芸芸众生之一,与其他并无区别,你大可降神罚,白哉倒是想领教一二。”
  “你受那邪师荼毒太深,以至于是非不辨,你肉眼凡胎难辨世间险恶,就让本尊为你开了天眼。”阿修罗目光移到慧云身上,震耳欲聋的佛音响彻天际,“妖孽!为助六梵天主降世不惜擅自下界为祸世世间,还不在本尊面前快快显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