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这样难道很碍眼?”
  她静静垂着长睫,微侧着的半边面容既温柔又无情。
  苏梦枕笑了笑:“确实很碍眼。”
  这世上每个人都无法活的随心自在,他们想要的得不到会嫉妒,要的太多会贪婪。失去了会失望,被抢走会不甘。
  苏梦枕也会。
  他从生来便做不到艳鬼一样洒脱,因为他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所以总得妥协。
  可他又比一般人更令人惊艳些。
  马车已停了下来,金风细雨楼也到了。
  吴裙缓缓揭开帘子来,在雪中撑起了伞。
  苏梦枕握拳轻咳了声。
  那楼中还亮着灯火。
  二楼处,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人负手立在栏杆处。
  吴裙见过他,叫白愁飞。
  他似乎是一个很寂寞的人,这种寂寞大多源于野心。
  金风细雨楼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那艳鬼倚着窗柩幽幽地看着屋檐落雪。
  这是开封今年的第四场雪,可她却还未找到杀她的人。
  吴裙忽而又想到那病容公子的话来。
  ‘仇人很多么?’
  她手中还有上楼时新摘的红梅,像血一般鲜艳的颜色。
  被那如玉的手指轻轻折下,缓缓滴落在雪地中。
  画舫里:
  两人走后方应看始终挺直的背忽然弯了下去,那杯中的酒也变成了红色。
  “小侯爷?”
  孟空空上前担忧道。
  却见锦衣公子微微摆了摆手:
  “无碍。”
  他虽受了伤,面上却仍带着笑意。
  这江湖中向来只有别人被他插刀的时候,竟不想今日也轮到了自己。
  那美人可真是无情啊。
  方应看舔了舔唇角,眼中笑意沉沉。
  天亮了。
  这开封府中雪却仍旧未消。
  一处茶楼里:
  米有桥等了很久,才见那锦衣公子缓缓而来,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我听说你受伤了?”
  他放下茶杯问。
  方应看笑着摇了摇头。
  茶楼里很静,过了会儿他忽然道:“苏梦枕是个很不错的人。”
  “你要压金风细雨楼?”
  米有桥挑眉。
  “不错。”
  方应看折扇轻点。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他拍了拍手,旁边自有人呈上一个匣子来。
  那匣子里装了一幅画,看起来很神秘。
  米有桥孤疑的打开画卷,面色却变了。
  已近午时,茶楼中人渐渐多了起来。
  男人叹了口气:“你这画是哪里来的?”
  “从地下挖出来的。”
  方应看轻笑了声。
  米有桥也笑了:“哪片地,说来我也去试试。”
  “开封城外的乱葬岗里。”
  小侯爷淡淡道。
  男人自是知道他在说假话,也不再绕弯子:
  “这画陛下也有一幅。”
  方应看指尖微顿,却听那人摇头道:
  “我也只粗粗看过一眼,具体是不是也不太清楚。不过……”
  “那样的美人,想来也是不存在的。”
  他说完哂然失笑,方应看也笑了。
  徽宗确实有那幅画。
  不过他也没有见过那画上美人,只将画卷锁于高阁之上日日瞻仰。
  米有桥亦是偶然间才得见。
  这两幅画内容虽一致,却还是有些不一样,徽宗是旧画,而方应看手中的却是新画。
  天色黯淡,这茶楼中也只剩了一个人。
  方应看已经走了。
  米有桥似一瞬间苍老了起来。
  他没有说的是那裙子名为古烟长宫裙,是前朝内庭才有的织锦手法,织那锦缎的有七百八十六人,却都在一夜之间被人杀了干净。
  画中美人到底是谁?那是个连死人也不知道的秘密。
  夜深了。
  吴裙轻吸了口香。
  她今日未曾杀人,身体总归有些不舒服。此刻正恹恹地靠在窗边。
  冬日里夜风清凉,吹着薄衫猎猎。
  白愁飞在对面楼上饮酒,却似若有所感回过头去。便只见一枝红梅斜斜自窗口掉落。
  他武功很好,视力也很好。自然看清那小楼中空无一人。
  那是苏梦枕专门辟出来的阁楼。
  王小石问时,却见那面带病容的清隽青年笑着咳了声:
  “或许里面住了位美人呢。”
  他语气随意,白愁飞此刻却觉得里面或许真的住了位美人。
  一位与这金风细雨楼很相配的美人。
  第79章
  天蒙蒙将亮。
  吴裙折了枝红梅别在衣襟上, 倒也有了些新鲜气儿。
  昨夜里天气猛然冷了下来,连窗子上也覆了层冰。
  这是冬日里难得的寒天。
  可吴裙心情却不错。
  她将热水放在那青袍公子面前,见他将手中笺纸看完才停了下来。
  苏梦枕在看一封信。
  那是一封女子的来信,下笔婉转清丽。
  而写信的女子他不久前也见过, 正是雷纯。
  吴裙也知道他在看谁的信,可是她并不在意。
  她只是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对面楼台。
  雷纯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在信上只字未提毁容之事,只是约他在城门桥下相见。
  一个女人夜半约男人在城门下相见又为何事呢?
  苏梦枕淡淡合上了信笺。
  那穿着古烟宫裙的美人遥遥地看着窗外, 她的神色很静, 像旧年古画一般。
  这小楼中似乎也只剩了茶水煮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