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箭袭来,慎思偏头一躲,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线。
  羽鸿意被他护在身前,但晴思还在边上,他一个人无法全部护住。
  “会骑马吧?”慎思问。
  “当然。”羽鸿意答得都有点无奈:自己究竟被这小子当成了一个怎样的废物?
  而慎思得了他这句回答,把缰绳递到他手里,便直接翻身下马,落到地上,手中寒光一闪。锵锵数响,紧随其后的几箭竟被他就这么击飞了出去。
  “慎思!”晴思脸色惨白,惊叫着想要将他抓回去。
  羽鸿意靠过去,扯住这姑娘的缰绳,强行拉着她一起继续向前,“他是自己下去的。”
  晴思无措地目光看了过来。
  “你不知道他的身手吗?”羽鸿意有些意外地问了句,又道,“他是自己选择断后的。纵使担心,我们也该尊重他的选择,相信他的本事。”
  晴思点了点头,虽然目光仍旧充满动摇,却终于不再妄动,一齐跑离了射程。
  羽鸿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慎思立于原处,身遭有寒光不断翻飞。
  他带着晴思一直跑入进一片山林。一入山林,两人胯下的马匹就开始惶恐不安,原地打转,说什么也不敢深入。
  山林是凶兽的地盘。但追兵在后,他们并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也是之前和慎思约定过的情况。
  羽鸿意将两匹马系在树上。晴思怕得不行,蹲在原地不住颤抖。他蹲在这姑娘身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一起静静等着。
  大概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吧,晴思都快急疯了,他们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很快一个人从山林外面走了过来。月光隔着树冠,影影绰绰照下来,正映出慎思的模样。
  晴思仿佛一颗心终于落在了实处,连忙就要飞扑过去。
  羽鸿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猛地将她拉住了。他清清楚楚记得这小子刚才脸上被划出了一道伤,此时却看不到半点伤口。
  “怎么了?”慎思看着羽鸿意这副满是戒备的样子,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慎思?”羽鸿意问道。
  慎思没说话,给了他一个“你脑子撞树了吗”的眼神,走了过去。
  晴思激动得不行,羽鸿意一个没拽住,被她挣脱了出去。只见这姑娘冲到慎思面前就楼住了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还在发着颤,一看就后怕得不得了。慎思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安慰了几句,她才终于松开了手,退后两步,稍微冷静了下来。
  羽鸿意看了半天没看出不对,终于问道,“你脸上的伤呢?”
  “原来你是在戒备这个。”慎思轻啧了一声,想了想应该怎么解释,然后发现怎么都说不通,便直接扬起手中匕首,在自己脸上轻轻划了一刀。
  片刻后,这道刚划出的伤口便自己愈合了。
  “嘿。”羽鸿意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终于是信了,凑近了盯着这小子的脸颊仔细看着,“怎么办到的?”
  仅仅让伤口愈合,不是什么稀奇事,羽鸿意自己就会。问题是,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慎思刚才什么都没做,没念咒语,也没有丝毫力量的流动,伤口真是自己好的。这就特别神奇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体质特殊吧。”慎思收起匕首,“天生的。”
  然后他看了眼被系在树上的那两匹焦躁不安的马,干脆割断了绳索,把两匹马都放跑了,“在山林里面,马匹根本没用。”
  羽鸿意看着二马忙不迭一路狂奔出山林的样,点了点头,又问,“你把那些人都甩掉了?”
  “没有。”慎思答道,“都是些怂货,看着我们进了林子就不敢继续追了,正在外面守着。”正因为如此,他们没了退路,只能想办法在这山林里活下来,并找到穿出去的路。
  三人又往山林里面走了点,没敢太深,寻到一个稍宽敞的地方,清理出一片空地。
  晴思躺在干树叶堆上,很快睡着了。
  慎思坐在一旁,自觉守着夜,对羽鸿意道,“你也早些休息吧。”
  羽鸿意折腾了一夜,也是有点疲惫,现在却并不想睡觉。他坐在对面,隔着个火堆,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两姐弟。
  虽然有火堆映照,山林的深夜依旧十分阴冷。不知什么地方野兽的吼声,不知什么虫鸟的叫声,不知什么东西弄出的窸窸窣窣,在这寂静的夜里,止不住地往人耳朵里钻。更何况他们都知道,这片山林,是真的能轻易就将活人变成死人。
  哪怕在睡梦中,晴思姑娘依旧忍不住颤抖。
  慎思看起来还挺镇定,手里拿着根树枝,时不时拨弄一下火堆。忽然,不知哪里传来“咯”的一声,像是两块石头猛地磕在了一起。慎思那手腕猛地一哆嗦,手中的树枝就掉了下去。
  “小子,”羽鸿意丢掉手中石子,坏笑着道,“你很害怕啊?”
  第13章
  慎思觉得羽鸿意此举简直无聊透顶,怒目扫了他一眼,便偏过头去,懒得搭理。
  羽鸿意却还来劲了,“怕就怕啊,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小鬼头,这么逞强做什么?诶,说起来,你小子今年真的只有十五?”
  “是又如何?”慎思捡起那根树枝,神情冷漠,“不是又如何?”
  羽鸿意笑了笑,“十五岁的小鬼,有恐惧的权利。”
  这话说得有些高高在上,慎思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们来聊聊吧。”羽鸿意干脆起了身,挤到他身旁坐下,“你现在对我态度这么差,是还在气恼我所做出的选择吗?”
  “是。”慎思答得干脆利落。
  羽鸿意丝毫不觉得意外,还伸手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算是稍作安慰。说实话,羽鸿意真的挺理解他的。这小子这么多年费尽心思藏在侯府里面,姐弟两人至少一直衣食无忧,结果眼下被弄得落荒而逃,不得不身处危险,心里能高兴才怪了。
  “我承认,我确实没有为你们考虑。”但羽鸿意并不觉得自己的决定错了,“如果你需要,我会为此而道歉。可是就算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慎思抬起头,看了他半晌。
  “我也不是说你不应该弄死那个家伙。”而后慎思收回视线,别扭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可以更隐蔽一点……比如找个深井把人埋进去。”
  羽鸿意笑了笑,暗道这小子的心思果然乌黑一片。
  “你弄错了一件事。”然后羽鸿意告诉他,“不管我杀不杀那个家伙,不管怎么杀,我都会离开。”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羽鸿意望了望星空,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词汇说出来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矫情,但他还是说道,“为了自由。”
  自由?慎思没有吭声,神色间却果然透出了一丝不以为然。
  “侯府是个牢笼。”羽鸿意道,“我不能忍受自己一直被牢笼所困。”
  “哪里有真正的自由?”慎思反问,“哪里不是牢笼?”
  “至少我们可以看到更大的牢笼了。”
  这话让慎思沉默了许久,场面一时间非常安静。蝉鸣鸟叫,星子高悬,夜色孤冷。在许久之后,慎思才呼出一口气,终于是有了点反应。
  “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道。
  羽鸿意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慎思又问他,“你现在很闲吗?那就看点书吧。”
  书?这时候看书?他们这么落荒而逃竟然还带了书?羽鸿意一愣之间,慎思已经从包裹里掏出一本来,递到了羽鸿意手中。
  羽鸿意低头一看。
  孕期指南。
  他险些就把这书直接扔到火堆里烧了。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会是这玩意?总共就那么几个装不了多少东西的包裹,特地塞本书进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是这种玩意!羽鸿意觉得这个事情真的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慎思火光映照下看着他的眼神,“不想看书,就去睡觉。”
  羽鸿意打了个哆嗦,果断将孕期指南扔回给对方,自己在边上铺好另一个干树叶堆,阖上双眼乖乖躺好。
  也是确实累狠了,不多时他就真的熟睡过去。
  可惜的是,这一觉他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在此后发生的那一系列事之前,这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却又显得出奇重要。
  羽鸿意是被兽类的脚步声惊醒的。
  他很快睁眼起身,鼻端已经嗅到了兽类身上的腥气。边上的火堆早已被慎思扑灭,黑暗中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些轮廓。夜色下,慎思正挥刀抵挡着野兽的利爪。
  并不是普通的野兽,体型比寻常的狮子还要大上数倍。一爪挥来,拍在慎思匕首之上,竟哐当一响,就像是个铁块砸了上去。
  慎思往后滑了一步,呼吸重了两分,显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羽鸿意很快想到了那个名词——凶兽。
  他忙往自己腰间一摸,可匕首早已还给了慎思,他身上并没有半点武器。眼看着凶兽又要朝慎思扑去,羽鸿意捡起地上石子,扣在了指间。
  凶兽跃起,羽鸿意将那石子猛地弹出。
  只听锵声一响,那石子正击中凶兽一边的眼珠,却竟然也发出了金铁之声。凶兽怒吼一声,身形一偏,落在了慎思左面。巨大的头颅转动过来,两只铜铃大的眼珠圆瞪着,瞪得羽鸿意浑身发寒。巨大眼珠中的一个正在渗出红色的血,却竟然没瞎。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怪物?羽鸿意在手心里扣了另一粒石子,心里不禁有些沉了。身后晴思被兽吼声惊动,也是一副即将醒来的样子。
  “吼!”凶兽再次跃起。
  几乎只是转瞬之间,利爪已经到了羽鸿意的眼前。更骇人的,是凶兽额头的那只利角。其形如刺,奇长无比,尖端映着月华,像一道直直朝胸口扎来的利剑。
  羽鸿意后退一步,刚刚抬起手来,那边慎思就动了。
  只见慎思从匕首后拉出一截丝线套在了指尖,而后匕首甩出,直直投向凶兽的后爪。匕首在甩动下一缠一绕,顿时将那凶兽后爪牢牢绕住。
  丝线细如蛛丝,月色下泛着寒芒,便是这武器暗藏的玄机。
  慎思再往回一扯,正跃在半空中的凶兽便生生被他扯了下去,砸在地上砰然一响。
  而那凶兽接连受挫,已经是怒不可遏,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慎思撕咬过去。慎思双眸中也是寒光大盛,用指尖衔着匕首,眼看着就要再使出雷霆一击。
  却就在这个时候,羽鸿意所扣的石子出了手。
  不是掷向那头凶兽——这石子竟直直朝慎思脸上打去!
  “你!”慎思大骇不已,慌忙退后两步才避了过去,看着羽鸿意的目光又惊又怒。
  下一刻,树林深处袭来了一道火光。
  那是一柄火箭,不知被何人射出,直直扎在了凶兽身上。紧接着“轰隆”一声,两人只觉得脚下都是一震,那火箭竟直接在凶兽身上爆开了。
  凶兽吃疼,燃着火在地上翻滚。
  慎思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趁机移动,总算是立在了羽鸿意身侧。他们挡在晴思身前,警惕地看向火箭袭来方向。
  火箭接二连三,一道道射在凶兽身上,接连爆开。凶兽的嘶吼声越来越显得凄厉,滚得遍地是火。晴思终究是被惊醒了,慎思反身就捂住了她的嘴,三人一起退到能避开火势的角落。
  很快,凶兽的挣扎越来越弱,竟就这么活生生被烧死了。等到火焰退去,凶兽一身毛皮却还宛如崭新。
  三人并没有松半口气,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片刻后,从那些火箭射来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一人,两人,三人……全都穿着灰黑色的破烂衣物,手中除了弓箭还各拿着一把大砍刀,目光凶狠,额头上绑着一条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