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都是夜归人
  “是吗?”关宁认真的小表情让时蓉雅感到心虚,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想不透她有哪里惹关宁不开心,从回来到现在,每一件事都遵循关宁的心情而动。
  她说在一起,便答应了;她说跳舞,也配合了。
  “是啊!你个木鱼呆子,还知道送玫瑰呢!是要把我感动死么?早知道,在睡你的那天,就把你拿下了!”
  关宁注意到时蓉雅表情的变化,捏了一把她的脸蛋,破涕为笑,又狠狠捏了时蓉雅的鼻梁,里面笑着躲开了她的回击,气氛霎时缓和了下来。
  时蓉雅跟着放松了心情,憋着的一股浊气匀了出来,她当真以为,关宁要跟她算账。
  关宁爬得越高,她们在外的距离就越近。
  阚清安遗留下来的谎言,能骗过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却骗不过现在的关宁。
  到现在时蓉雅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关宁解释自己的身份,一开始说了谎,现在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谎。
  何况这件事还牵扯阚清安,时蓉雅不想在她们准备开始新旅程的开始,又搅进阚清安的影子。
  搂住怀里的人倒在沙发上,抵住她的额头,时蓉雅不服气地问:“你说谁是呆子?”
  目光往上挪,偏过头,关宁小声嘀咕:“谁问谁知道。”
  “关小姐,礼尚往来,我是不是应该睡回来才行?”最初的那一晚,两个人各怀心思,却又有说不出来的默契,一路从门口到床上,娴熟地不像话。
  话题说着说着就被带跑偏了,关宁承认,她是故意提起最初的那一夜,想看看时蓉雅会怎么应对,可时蓉雅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甚是从容:“谁睡谁还不一定呢!”
  “哦?”时蓉雅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放在腰后的双手慢慢往前挪:“阿宁,我记得有说过,你再勾引我,会下不了床的。”
  关宁看似不屑地啧了一声:“老阿姨,你体力不行,比不上我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小年轻。”
  年纪几乎是她们之间的死穴,再过几个月她就该三十了,而关宁才二十一,她太年轻了,年轻得时蓉雅觉得自己赶不上也抓不住她。
  时蓉雅掐了一下关宁的腰,常年跳舞和自律,关宁身上没有一丝赘肉,都捏不出她想要的手感,也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一点也不好玩。
  只好停留在上面,细细摩擦,尽管刚刚休息了一阵子,皮肤上还有微微一层薄汗,时蓉雅并没有嫌弃,反而觉得心疼。
  “有时候真希望你胖一点。”
  “骗人,到时候真胖了,又嫌弃我了!”关宁才不信,这些都是哄人的花言巧语,她若是没这张脸,或者不是名舞者,真的能入时蓉雅的眼吗?
  不一定!见过蒙迩之后,这个问号更是变成了感叹号。
  毫无疑问,不能。
  “怎么会呢!”时蓉雅搂住怀里的人,侧了侧身,让关宁躺在自己身上,伸手抚摸她的后背,身体的轮廓在手上的触感,那么羡慕又那么心疼:“你要不是跳舞,我一定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双手紧紧攥着时蓉雅的衣角,几滴眼泪滑进了纤白的脖颈,顺溜而下:“好好的怎么哭了?不想长胖就不喂你了,我就是说说嘛,小气得很。”
  关宁是一个很好哄的人,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她还在揣测时蓉雅的心思,对她的话有一层防备,听得千头万绪,还是被触动。
  只要时蓉雅透露出一丝丝关心,她就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
  她太过享受被喜欢被照顾的感觉。
  当时被阚清安哄到青城来就是如此,涉世未深,没有定力,轻轻一勾手,就以为拥有了全世界,前途未来,统统比不上所谓的承诺。
  后来阚清安离开,她的世界塌了,人的躯壳更是被只留在了青城。
  她还没来记得爱上这座城,带她来的人就不要她了。
  时蓉雅的家离芭蕾舞团有一段距离,每次来往的时候关宁都会坐地铁通过一座桥,尤其是结束演出回来,几乎是赶上最后几趟车,并不是想象当中的空空荡荡,反而有一波晚高峰,要么是加班的人,要么是在商场上班的人,都跟她一样,没有所谓的朝九晚五。
  桥上通行的一分钟时间,她会想很多很多,江的两岸,灯火通明,哪怕是已经停歇的写字楼,也有灯带在闪亮,但是她,变得越来越迷茫。
  芭蕾舞者,多令人羡慕的职业,好多人都觉得跳舞的人很厉害。
  她在跳舞,而台下的人在欣赏,是艺术,是高不可攀。
  青城的现场表演发展得并不好,很多项目都是有资金扶持才能准时在各个剧场或艺术中心演出,尤其是不年不节的周末,演出票能卖出一半都是好的成绩,来看她们演出的人层出不穷。
  上班族下班娱乐消遣,学生被家长带来陶冶情操,还有赠票来随便瞧瞧的大爷大妈。
  很多时候,关宁都不敢看台下人的眼睛,怕看到底下的人流露出看不懂或是迷茫的表情。
  阚清安刚走的那一段时间,关宁几度想放弃,刚入舞团就陷入了怪圈,一时搞不清自己跳舞的意义。
  苦练十几年,连旧时的戏子都不如。
  关宁是慢热的人,冷清的性子注定她不容易融入集体生活,以前在学校很久才跟同学们熟悉起来。
  团里给她搭配了新的搭档。她想到了自己以前在学校搭档的男同学,他们一起报考了铭城的芭蕾舞团,笑说等他们都入了团,还要继续做搭档的。
  而男同学顺利留在了铭城,她现在来到了十八年人生计划以外的地方。
  唯一的新计划,阚清安,也离她而去。
  生活总是让人感到窒息,卡里没多少钱,自己又只是艺校毕业,文化程度不高,出门连个好的工作都找不到,真狠下心离开舞团,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团里有好几个同事一来就锋芒毕露,没有技术的比拼,也没有宿舍的情意,完全是凭借自己全身上下的名牌有了交友小团体。
  关宁在几十号人的舞团里不值一提,甚至算是家境倒数排号的人,如果不是有着能说得过去的技巧,怕是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团体里,会被孤立。
  一起来的也有同校的校友,只是都不太熟悉,关宁以前的班级,在学校是水平最好的,都一门心思往最好最高的地方看,几乎没人想一毕业就到了平平无奇的青城。
  没有紧闭的时候,关宁都会回到时蓉雅的家里,哪怕是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也要回来,哪怕是在这里也算寄人篱下。
  因为关宁没有在时蓉雅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不屑,甚至她有在阚清安的眼神里品出别样的意味,独独时蓉雅没有给她这样的感觉。
  宛如一股清流,潺潺顺着下来,自然,粼粼。
  “就是小气!”关宁双手抓住了时蓉雅的衣领,特别用力。
  时蓉雅感受到关宁着实不对劲,抱住她问:“怎么了?今天是出门受委屈了吗?”
  门口的鞋子随意摆在地上,时蓉雅记得她出门的时候把地上的收好了,她应该出了趟门。
  按说这两天关宁应该在休息,首席之争的波澜不至于在休息时间步步紧逼。
  关宁一向为人都礼让三分,不会主动争抢,一个人更是不会在外面去玩耍,她在青城,几乎没有朋友,怎么会突然有了消极的情愫,还那么浓烈。
  没有过多的言语,时蓉雅已经从关宁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和迷惑。
  “想你了,没别的。”关宁还是没有告诉时蓉雅真相。
  那辆车,那个人,那些以前不知道的一切,她在等时蓉雅自己告诉她。
  既然开始,要建立信任,释怀过去的身份。
  她愿意等,等到时蓉雅对她敞开心扉。
  那时候,希望她们都能卸下假面,坦诚对待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