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徐子吟笑得一双眼睛弯弯的,变成了两条缝,两个小梨涡也格外清晰,“我真高兴。”
  顾盼和徐子吟重新回到酒吧,看到赵牧一正努力地伸手拦着樊宇,让他不停滚动的身体,不要从沙发上滚下去。
  顾盼一脸无奈,“要不我们都回家吧,先把樊宇送回去。”
  四个人刚走出酒吧,顾盼正准备落锁,听到赵牧一略带惊讶的声音,“盛老师?”
  顾盼没有回头,用不屑的语气说道,“赵牧一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了,这不是樊宇爱干的事儿吗?再说都中考完了,你怎么还用盛老师吓唬人啊……”
  顾盼一句话没有说完,鼻尖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她惊讶地回头,真的看到盛夏的脸。
  顾盼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她不带框架眼镜的时候,果然漂亮得惊人。
  第二个念头是,盛夏今晚的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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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明天见~
  第61章
  “盛夏?”顾盼试探着叫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盛夏今天没戴眼镜的关系, 平时被镜片遮挡着的眼神, 就这样直接暴露在眼前, 顾盼觉得很不喜欢。%
  顾盼觉得盛夏的眼中有两分迷茫,有两分脆弱, 一时间竟然想不起以往镜片后锐利而笃定的眼神是什么样了。
  而且盛夏今天的打扮, 完全不同于平时在学校的时候一身又一身的西服套装, 今天盛夏穿着一件无袖的灰色背心,一条灰色热裤, 脚下一双运动鞋,头发也不像平常那样披散着,而是高高竖起一个马尾,垂在脑后。这样一来,纤细修长的脖颈,玲珑有致的身段,全部都凸显无疑。
  比在学校里故意扮成熟的样子,一下子年轻了七八岁, 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像是刚毕业没太久的大学生。
  盛夏的实际年龄——顾盼估计着——本来就不到三十, 这样青春活力的样子,才是她的本色。
  顾盼心中感慨着盛夏还是这样打扮好看, 旁边的赵牧一,却眼神都不敢往今天的盛夏老师身上落,一直侧脸看着旁边。
  徐子吟自然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盛夏情绪上的不同, “盛老师?您怎么了?”
  盛夏被这声老师唤得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刚刚看到路过这里,想看看这家是小酒馆还是咖啡厅,没想到刚走近,就看到灯关掉了,你们从里面走出来。”
  盛夏看了看顾盼手中的锁,笑道,“这是你家开的?假期来帮忙了?”
  顾盼没有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盛夏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又注意到正被赵牧一搀扶着,已经醉得双眼朦胧的樊宇,叹息一声,“你们这些孩子啊,中考完了就拼命地疯,这么小年纪喝什么酒?”
  顾盼苦笑,“他就喝了两小杯三四度的酒,谁知道立马就倒了。”
  盛夏摇摇头,显然不信顾盼的说辞,但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中考结束,学生们还没有适应师生关系的变化,反倒是盛夏最先适应这一点,已经将他们视为可以平等对话的年轻人,而不是自己教导训斥的学生了。
  “走吧,我开车挨个把你们送回去。”
  赵牧一犹豫了一下,眼中一抹遗憾的神色一闪而逝,“不用麻烦盛老师了吧……我自行车还在这里呢,我会依次把女孩子还有樊宇送回家的。”
  盛老师笑了,“老师相信你们靠谱,但是自行车也没办法送这个小醉鬼回家啊,打车的话还不如让我送你们。”
  说话间,盛夏已经打开了车门,“上来吧。”
  顾盼早在刚才就看到了盛夏今天开的车,竟然是奔驰g,线条刚硬的越野车旁边,站着身姿窈窕的盛夏,形成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顾盼看得心中感慨不已……啧啧啧,还是盛夏会玩儿,这车自己上辈子也能买得起,怎么就没有想到买一辆装逼……
  不过很快,顾盼又耷拉下脑袋,上辈子买得起是买得起,但是这车极其费油,买了之后也养不起。
  至于这辈子的自己,现在还身无分文,全身上下所有的钱加起来,连这两车开一趟的油钱都不够。
  赵牧一扶着樊宇坐在后排,上车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樊宇的头顶,以免他脑袋撞到车门。盛夏的眼神扫到这一幕,在赵牧一身上停顿了一下。
  顾盼看向徐子吟,徐子吟刺溜一下钻到了后面,显然是觉得坐在盛夏旁边尴尬,将这个机会留给了顾盼。
  顾盼认命地打开副驾的车门,和盛夏同时上车,系好安全带,帮着盛夏指路,“第一个送樊宇回家吧?”
  顾盼想了想,“唔,怎么走路都不太顺,樊宇、赵牧一、徐子吟的家差不多围成一个三角形。”顾盼朝盛夏眨了眨眼睛,“盛老师今天可是要出血本了。”
  赵牧一和徐子吟都没明白顾盼的话,盛夏略微惊讶地看了顾盼一眼,又一次觉得顾盼并不像一个小孩子,最起码完全不像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孩子。
  奔驰g其实坐着并不舒服,屁股下方的座位很硬,顾盼不自觉地就将腰杆挺直,然后就发现……
  自己比盛夏高了那么一丢丢。
  盛夏的车速一直不快,拐到主干道上之后,马路上一下子热闹起来,夏天的夜晚有很多出来散步乘凉的人,时不时有人穿过马路。
  盛夏开得很专心,眉头轻轻锁着,不知道是因为开车认真,还是因为心中本就有的心事。
  顾盼侧头看了盛夏几眼,心中不知道怎么,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憋闷感——这辆车不应该开在人流如织的小城市的街道上,而是应该在草原上一往无前,在盘山公路上盘上顶峰。
  樊宇、赵牧一、徐子吟,盛夏按照这个顺序将三人都送回了家,然后看向顾盼,“你家的地址?”
  顾盼却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没有将自己家的地址报出来,而是说道,“盛夏,你刚刚见到我们的时候,说是路过,想看看是小酒馆还是咖啡厅……”
  “你当时是在找小酒馆吧?”
  盛夏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盼。
  顾盼说道,“走吧,今晚我陪你喝酒。你放心,我酒量绝对可以,不像樊宇那样一杯倒。”
  不知道为什么,顾盼只觉得特别憋闷。一直忙碌着也无暇东想西想,可是在这个一下子空闲下来的夏日夜晚,略带潮湿的空气从半开的车窗中吹进来——顾盼突然就有了大喊几声的冲动。
  她感觉自己就像这辆奔驰g,被困在这小小的城市中,慢吞吞地开着,还要不停地踩刹车礼让行人。
  十五岁的身体,像是一副青春的牢笼。
  .
  盛夏最终没有和顾盼再回到“顾”,而是开车去了自己家。
  整整一面墙的酒柜,各式各样的酒……盛夏抱着双臂,对顾盼说道,“自己选吧。”
  顾盼看得眼睛都亮了,很多都是难得的好酒,“真看不出来……盛老师你还是个酒鬼。”
  盛夏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会调酒?冰箱里有糖浆和冰块,调一杯吧?”
  顾盼调好了第一杯酒,极为漂亮的金色,冰块被弄碎了,满满的填充在酒杯中间,闪着细碎的光芒。
  盛夏伸手就端了过去,心中想到,顾盼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喜欢调这种华丽又炫目的酒。
  不过一入口,盛夏就愣住了,这杯酒的口感和漂亮的外表完全不同,和她想象中也完全不一样——咸、酸、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片刻之后,口中却泛起一丝丝甜味。
  “这叫什么名字?”盛夏问道。
  顾盼没想到盛夏端起来就喝,那杯酒原本是为自己调的,顾盼笑道,“诶你动作真快……你不喜欢这杯吧,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帮你调?”
  盛夏没有回答,继续盯着这杯酒,问道,“它叫什么?”
  顾盼摇摇头,“没有名字,刚刚在路上的灵感,随手就调了这杯,本来想自己喝的,这杯酒的味道不讨人喜欢。
  “如果要让我取个名字的话,我心里的名字是——金色牢笼。”
  盛夏愣住了,慢慢地将一杯酒喝完,搅动着杯子里剩下的碎冰,问道,“为什么要把冰弄碎?”
  顾盼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自己文艺到有些矫情的小心思,“弄碎了好看么,碎碎的闪着光的样子,像钻石一样。”
  我有一颗钻石心,困于金色牢笼中。
  盛夏将被子推给顾盼,“再来一杯一样的。”
  顾盼有些惊讶,但还是调了一杯,稍稍降低了几分苦味和涩味,顾盼喝到的时候眉头微皱,但也没有说什么。
  “我最近一直在想,要不要离开五中……”
  盛夏突然开口,让顾盼有些惊讶。不过顾盼倒是不惊讶盛夏的这个想法,盛夏在五中的处境,她多少也能想到,虽然说有实力有权力,但是下到学生老师,上到校长等领导……身边的傻逼,确实有点多。
  顾盼多多少少也知道,盛夏想坚持的东西,想实施的东西,想改变的东西,都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五中的大环境如此,不是以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的。
  顾盼问道,“其实我更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会留在五中?”
  盛夏怎么看,都应该是会在五中当老师、当教导主任的那一类人。
  盛夏说道,“我欠这里的。”
  顾盼用诧异的眼神看向她。盛夏说道,“五中历史其实不长,什么几十年都没有出过状元……其实五中建校都没有几十年……原先五中那片土地上,是一所私立小学。”
  “后来倒闭了。”
  “当年我就在那里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突然起了火灾。我们班教室在三楼,一楼和二楼都是浓烟滚滚,两个老师帮着我们学生逃生,自己都牺牲了。”
  “学生也没有都逃出去,我们班一共二十个人,跑出去了十五个,剩下的五个人里,就有我最好的朋友。我当时摔倒了,她折回来,拉了我一把,又推着我跑。结果后来我跑出去了,她反倒没出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后来私立小学就关门了,再后来就成了公立的五中。”
  “我们班的十五个人,有当消防员的、警察的、医生的,最多的是当老师的。”
  “我欠这个世界的,我得还回来。”
  第62章
  顾盼不知道该说什么, 猛地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精呛到了, 眼睛觉得酸酸的。
  她想对盛夏说,你并没有欠这个世界, 但也知道这句话一定有无数人对盛夏说过。
  “盛老师, 你心中明明已经有答案了。”
  盛夏听到顾盼的话,心中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顾盼。
  顾盼的话对她而言犹如醍醐灌顶,她这才意识到,她以为自己在纠结不定、痛苦抉择,但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否则她刚刚来五中任教的那一年为什么不纠结?她刚刚当上教导主任的那一年为什么不纠结?
  因为那时候她踌躇满志, 想要在这片土地上重建起的学校里贡献力量, 想要拉着教学和管理都不尽人意的五中步入正轨。
  然而几年下来, 她终于不得不认清事实, 或许她有些能力,但她的能力远远不足以让她将五中改变成心中的美好校园。
  在五中处处掣肘, 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办法做, 她可以教育尚未成年的学生,但却没办法改变身为同事的老师。
  盛夏刚才听到那杯酒的名字叫金色牢笼, 一瞬间以为这是顾盼特地为她调制的酒,这么多年了, 她被牢牢地困在了这里,越来越觉得压抑与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