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简兰芬忍不住大声喝道:“陈根楼,你怎么这般不知道轻重?在哪里弄来一对儿孩子收做徒弟跟人打架!?”
  陈根楼对那“龙女”说道:“你也去吧,去你师娘那边。”
  “你住嘴!”简兰芬道:“谁是她的师娘?!”
  那“龙女”却乖乖的听话,从黑袍下钻了出来,也是两三岁左右,肉嘟嘟的小女孩儿,迈着两条小短腿儿,飞快的跑到简兰芬那里,娇声娇气的喊道:“师娘。”
  简兰芬道:“不准叫我师娘。”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语气都变温柔了。
  那“龙女”伸出两只小胳膊,搂着简兰芬的脖颈,奶声奶气道:“你就是我的师娘呀,师父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见那“龙女”可爱如斯,简兰芬哪里还能动怒,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爱叫就叫吧。”
  我对陈根楼说道:“还以为你真是口技厉害,原来是弄了两个孩子装神捣鬼!”
  陈根楼道:“不是我装神弄鬼,且听我唱来——
  见道方修道,不见复何修?
  道性如虚空,虚空何处修?
  遍观修道者,拨火觅浮沤。
  但看弄傀儡,戏穿一时休。”
  我听他唱的诗句,多半蕴含深意,便道:“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为什么用孩子来替你做戏助拳?万一我失手伤了,是谁的罪过?”
  陈根楼道:“傀儡戏中原有一种,叫做肉傀儡。”
  我想了起来,傀儡戏中确实另有一种傀儡,叫做“肉傀儡”,就是用真人来扮作傀儡的。陈根楼把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都抱在双手上,所以先前打斗时,从来不出手,后来又让这两个娃娃坐在自己肩膀上,变成了“三头六臂”,所以才会三个脑袋,两高一低,六根胳膊,四短两长。
  正思忖间,那陈根楼忽然纵身一跃,冲到了我的跟前,我正想说:“你还要打?”却见陈根楼扮作的仙翁脸朝我挤了挤眼睛,口中喝道:“陈弘道,你非要逼我们夫妻,那就一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我一怔,又见陈根楼连连的挤眉弄眼,便醒悟了,他是要我跟他演戏。
  我也看出来了,这个陈根楼是个极其惧内的,那个简兰芬又脾气古怪暴戾,也不知道陈根楼是怎么惹到了简兰芬,明明是夫妻,现在弄得跟仇人一样。而简兰芬让弟子偷盗婴儿多半也可能与此有关,想要弄清楚真相,看来须得配合一下陈根楼,让他们夫妻二人想方设法缓和关系,然后再查明情由。
  于是我也喝了一声,道:“今天,你们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陈根楼眨眨眼道:“那你就打死我吧!”
  陈根楼扮作的模样是个老仙翁,偏偏对着我不停的挤眉弄眼,极不严肃,我几乎都忍不住要笑了,连忙咳嗽了一声,加以掩饰,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唉……”陈根楼叹息了一声,唱道:
  “刻木牵丝作仙翁,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简兰芬道:“陈根楼,你打便打,唱那么多的酸诗干什么?!”
  “好,不唱了。”陈根楼“呼”的往前一飘,身法灵动,较之方才,轻快迅捷了许多,看来没了那两个孩子,又放开了双手,这才能拿出真正的本事来。
  我也精神一震,知道陈根楼的身法巧妙,有意要用“纵扶摇”跟他比比,他往左,我也往左,他转右,我也转右,他蹿高,我也蹿高,他跃低,我也跃底,无论闪转腾挪,冲折突返,他做什么身法,我也做什么身法,就是比他晚动,却又比他更快,更轻,每次都抢在他前面。譬如他落地时,我已经落下等着他,他后撤时,我已经站在了他后撤的位置上,试了一番,简兰芬又忍不住叫道:“陈根楼,到底是他跟着你在动,还是你跟着他在动?”
  陈根楼苦笑道:“他实在是太快了!”
  简兰芬道:“那你就别再动了!”
  “好!”陈根楼又应了一声,真个是立住身形,把手一挥,袖中真气鼓荡,早有细线迸射出来,要来缠我,这是他们夫妻故技重施了,我哪里放在心上?也把左手一挥,掌中真气激荡,将那些细线给迎住,右手如刀,猛然劈落,真气过处,那些细线如被刀裁一般,齐齐落下。
  陈根楼吃了一惊,道:“你竟然能把真气运用到这种地步?!”
  我道:“你要是还打,那便还有更厉害的。”
  陈根楼道:“那就让我开开眼界!”
  “好!”一声喝下,我挥掌如刀,快如闪电,从陈根楼当胸斜斜劈过!
  只听“嗤”的一声响,那陈根楼身上披着的黑袍自上而下,从左往右,已经被我给斜斜的被削开了。
  我“呼”的一吹,那黑袍便从陈根楼的身上脱落。
  陈根楼惊愕而退,我提步赶上,两手平举,掌向转动,变指为抓,正是“擒龙手”,去拿陈根楼的双肩!
  陈根楼难以抵挡,连连后退,却又哪里能躲得过去?
  不过三五回合,我大喝一声,已经将其一把拿住,凌空一掀,反落到他的身后,我拿捏住陈根楼的穴道,喝道:“你还要再打吗?!”
  场中众门人齐齐叹息。
  陈根楼已经无法动弹,嘴里喝道:“不打也不说!”说罢,又以极低的声音,气若游丝道:“少族长,求你快将我折磨的惨一点……”
  我稍稍一怔,立即领会了陈根楼的意图,当即暗笑一声,思忖道:“此人遇上简兰芬这种妻子,也是够了。”
  我手上用力,把陈根楼的两肩都捏的“咯吱”作响——我这是真的下力气在捏,因为唯恐简兰芬看出我是在作假,这等大力之下,那陈根楼也是真疼。
  我一口气将他头上戴着的傀儡面具给吹掉,露出他真的脑袋来,我瞧见他已经是疼的满脖子大汗了,甚至头皮上,也有汗水,把他那一头堪堪能覆盖住头皮的半黑半白的头发都给浸透了。
  简兰芬看的是陈根楼的正脸,陈根楼的难受,简兰芬必定是看的清清楚楚,即便是这二人之间再有矛盾,毕竟夫妻一场,只要不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彼此看见对方受苦受难,总归还是要心疼的。
  我已经瞧见简兰芬的脸色稍稍变得发白了,眼中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满是关切。
  我喝问陈根楼,道:“你说不说?!”
  陈根楼嘶声道:“我不说!”
  “好!”我道:“那你这一双胳膊就别要了。”
  陈根楼道:“不要就不要!”
  我抓住陈根楼的两臂,使劲一拉,只听的“咔”、“咔”两声脆响,陈根楼的两臂都脱了臼,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这是剧痛,陈根楼也忍不住惨呼一声:“啊!”
  那简兰芬看的浑身一颤,终于怒声叫道:“陈弘道,你太过分了!”
  既然要扮恶人,那我就扮到底,要帮陈根楼,也送佛送到西,我当即冷笑几声,道:“过分?我再问你们一遍,要是都还不说,我另有更厉害的法子折磨他!反正你又不心疼。”
  那简兰芬忽然别过头去,不再吭声。
  我用六相全功口相“蚊声入密”之法对陈根楼说道:“我要下毒手了,你忍着些吧,这次会十分难受,但是你要记得,千万不要用真气抵抗,因为你抵不过,反而会更加难受。”
  说罢,我伸出一根指头来,点在陈根楼胸前的“膻中穴”上,将真气从指上“中衡穴”里一丝一丝的透出,又缓缓的渗入到陈根楼的“膻中穴”里,只一瞬间,陈根楼的五官便扭曲起来,数息之后,陈根楼已经忍不住惨呼起来。
  我知道这种痛楚有多难受,那就好像是有千万根针一起在戳人的心脏一样,又像是有不计其数的蚂蚁在咬人的肺腑,既痛,且痒,而且是极痛,极痒!
  陈根楼的惨叫声越来越大,那一对儿小男孩、小女孩都被吓着了,小男孩喊道:“师父,你怎么了?”
  第388章 送子娘娘(十五)
  陈根楼已经无法说出话来,哪里能回答?
  那小女孩儿问简兰芬,道:“师娘,师父他是怎么了?”
  简兰芬忍不住回头道:“陈根楼,你能不能硬气一些,不要吭声!”
  老二在旁说道:“你这女人也太狠心了,你就没瞅见你男人疼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快变成虫钻出来了吗?你再瞅瞅他的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你还叫他忍着,你试试你能不能忍?!”
  简兰芬道:“陈弘道,你放了他吧,折磨人,不是侠义行径。”
  我心中暗忖道:“放不放人,是你说了算。”嘴上却道:“不问出话来,我是不会放人的,我又不愿意折磨女的,只好折磨他了。”
  “师娘!”王麒叫道:“您就说了吧!”
  “是啊,师娘!”高全也道:“又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金科道:“师娘,师父他可是在替您受罪啊!”
  刘双道:“师娘,师父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没事……”陈根楼这回是真的气若游丝,勉强挤出来一句话,道:“我不说,我,我能,撑住……”
  “好了!好了!”简兰芬泪流满脸,叫道:“陈弘道,你放了他!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了!”
  我心中大喜,正要放手,那陈根楼却又说道:“兰芬,你要是不原谅我,他就是放了我,也还是难受,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简兰芬一怔。
  我心领神会,道:“好!那我就破个杀人的例,成全了你!”
  我把手掌抬起来,猛然朝着陈根楼的天灵盖拍下,都碰到陈根楼的头发了,简兰芬急道:“不要!”
  我忙收住势,差点真的把陈根楼拍死,要是真打死他了,那我们俩得多冤枉。
  我目视简兰芬,道:“你又要怎么样?”
  简兰芬道:“你不能杀他!”
  我道:“他自己想死,又不是我非要杀他。”
  简兰芬道:“他现在不想死了!”
  我道:“他想不想死,你怎么知道?”
  简兰芬道:“我让他死,他就得死,我让他不死,他就不能死!这世上,除了我,谁也不能杀他!”
  我愕然道:“你,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简兰芬道:“陈根楼,你敢说不是吗?”
  “是,是。”陈根楼弱声弱气道:“兰芬,你,你原谅了我吗?”
  简兰芬“哼”了一声,道:“今天不是看在你快被人打死的份上,我原谅不了你!”
  陈根楼大喜,慌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两根脱臼的胳膊,就跑到了简兰芬身边,道:“兰芬,我终于等到这天了!”说的老泪纵横。
  “你起开!”简兰芬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看看你的样子,拖着两条胳膊,跟斗败的公鸡似的,简家的威风,都被你给丢尽了!”
  陈根楼赔笑道:“在武极圣人跟前,我也不用耍什么威风了。陈少族长,您点穴的手法太过高明,在下解不开,能不能高抬贵手?”
  我心中暗忖道:“陈根楼不似坏人,他们夫妻师徒也不是我的对手,就算是解了简兰芬的穴道,也没什么。”
  于是我道:“好。”
  走上前去,我伸手解了简兰芬的穴道,又把金科、王麒、高全、刘双、卢巧、苗珍也都放了。
  陈根楼道:“多谢少族长!”
  我道:“我瞧得出来,你们也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做的这些事情实在叫人无法理解,今夜一战,碍于公理,迫不得已,多有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