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啊?”我还以为叔父也受了蛊惑,连忙警惕的往后又退了退,以期离叔父远点,免得他一上来就伸手往那尖针上按。
  “你躲啥呢?”叔父愣道:“给我啊。”
  “阿弥陀佛!”天然禅师赶紧上来拦住:“相尊,我素知你心中戾气深重,杀意未绝,但此物乃是至邪之物,需坏之,毁之,敬而远之,且不可亲之,近之,自甘**……”
  “闭嘴老秃驴!”叔父一把推开天然禅师:“你才自甘**!”
  “哎?!”
  “我清醒着呢!我是想由我来保管这邪物,然后查一查它的来路!”
  “啊?哦……”
  我不由得也哑然失笑,叔父的修为远在我之上,这东西交由他来保管自然是于己无害,于人也无害,比在我手上要好得多。
  天然禅师想了想,似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劝我叔父道:“相尊,济清已然归西,孽畜也已伏法,你要这邪物,如何查清来路?不如毁了,如果你坠入魔障,可是无人能治……”
  “我要是坠入魔障,就先杀了你这个嘟噜噜嘟噜噜的老秃驴!”叔父道:“它总不能是那乌龟肚子里自己长出来的?哼,你庙里养的和尚,不是好东西!”
  叔父骂的是济清和尚,却把一干活着的僧众给气的翻白眼,但又都不敢吭气。
  叔父接过那“金属片”凑到眼前,去看上面的字迹符,我连忙提醒道:“大,小心点!我刚才只是看了几眼,就觉得非常不舒服。”
  “嗯,没事。”叔父浑不在意,道:“上面应该是命术的符箓图,我瞧瞧,看能辨出门派不能。”
  “小相尊啊……”天然禅师偷偷的把我拉到一旁,道:“你知道你叔父的为人么?”
  “我知道啊。”我诧异天然禅师何出此言,道:“他为人很好,嫉恶如仇,从不做坏事。”
  “我说的是心性。”天然禅师道:“你叔父为人太刻薄了,心性偏于阴毒。”
  我心中怫然不悦。
  这话我听老爹也隐隐约约说过,也知道叔父有时候确实手辣心狠,可自己知道是自己知道,老爹说出来也不过是出于兄弟关切之情,无可厚非,但天然禅师,一个外人,如此评我叔父,就很难让人接受了。
  我直言道:“大师,对子侄骂叔父,有些无礼了?”
  “你会错了我的意。”天然禅师面容不改,全无惭色,道:“你叔父不婚娶,无子女,又不学出家人吃斋念佛,慈悲为怀,说是修童子身,其实练的是绝情心。如此下去,终非大道。日久天长,戾气缠身,必然祸根深重啊。岂不闻戾深祸亦深,德厚福也厚?”
  我脸色顿变,已然明白了天然禅师话中的意思。他言辞委婉,却蕴含深意,是要我暗中规劝叔父把心胸放豁达一些,把手段放仁慈一些,这样不损阴德,益补天道,对他自己也有好处。
  毕竟天道好还,报应不爽!这些日子,我实在是见得多了。
  叔父秉性暴烈刻薄,天然禅师虽然身为他的好友,却也不敢面刺其过,即便是真心劝诫,叔父也未必听到耳中,记在心里,更不必说循规蹈教。而叔父对我从不计较,一片挚心,自然是我来劝导他最合适。
  想到这里,我感激的看了一眼天然禅师,道:“多谢大师提点,晚辈一定好好劝诫叔父。”
  天然禅师摇摇头,道:“恐怕无用。以你叔父的为人,目空一切,虽然对你疼爱有加,可势必不会把子侄辈的劝诫之语放在心上。”
  我疑惑道:“那要怎么办?”
  天然禅师道:“你自小是跟你叔父修炼六相全功的,必定会沾染他相功中的暴戾之气。”
  我脸色一变,暗想自己似乎并不暴戾啊,却听天然禅师继续说道:“幸好你根基不算太深,否则也种祸根。我将婆娑禅功传授给你,一来是感念你的恩情,二来是因你有机缘,也有慧根,三来,其实是想以此来化解你体内的暴戾之气。因此,你若有心,可暗中设法将婆娑禅功中的修行法门传授给你叔父,以此来消磨他的戾气,祥和他的心性,可切记,千万不要说出是婆娑禅功,否则,他绝不肯练。”
  听了天然禅师的这一番话,我越发的感动,这才是真正慈悲为怀的大师,一片佛心。
  “天然,和我侄子嘀咕啥呢?”叔父突然走过来,狐疑的看着我和天然禅师。
  我正想对天然禅师说一些感激的话,也赶紧缄默。
  “呵呵……”天然禅师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这老秃驴!”叔父白了他一眼,道:“我和我侄子该走了。”
  天然禅师道:“那东西,看出来了?”
  叔父摇摇头:“那东西上的符箓稀奇的很,我看不出是啥门道,想去茅山走一遭。一竹老道总该认得些。”
  叔父说风就是雨,说了要去茅山,就恨不得马上飞去茅山,朝天然一摆手,扭头就走。
  天然禅师慌张了,快步上前扯着我叔父的衣服,道:“你这就走?”
  “走啊。”叔父道:“天黑之前好上路呀。”
  天然禅师急赤白脸的道:“你,你不能走!”
  “咦?”叔父笑了:“你这老和尚,我想走就走。你给我松手!”
  “不松!”天然禅师死命拽着叔父的衣服。
  “呀?!”叔父又惊异又好笑,道:“老秃驴,你这会儿兴里很啊!这是要闹哪一出子?”
  我也诧异的看着天然禅师,却见他哭丧着脸,道:“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你这话真是可笑,你几十岁的人了,没我你还活不成了?咋长真大了?”叔父道:“我们走了,你该咋办还咋办,做你的主持,念你的经!这里发生恁多事儿,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卡车啊……”天然禅师把叔父拉到一旁,左右看看,见众人远离,低声说道:“你们要是走了,卡车里的那一车佛宝可怎么办?”
  第129章 禅院红劫(二十三)
  “哦!”叔父恍然大悟,道:“把这茬儿给忘了。没事,我和道儿不开车,步行出去。等到晚上,你带几个信得过的小和尚,偷偷把佛宝搬上来就成了。那车就留在那里,我等会儿回城给我的伙计说一声,他自己会来开走。”
  天然禅师为难道:“就算是搬上来了,能藏在哪里?万一再换一拨人来寺中闹事,依旧是保不住。”
  “那就不归我管了,我总不能天天守在你的庙里帮你看东西。”叔父道:“你老和尚一身本事,到头来要还是任人宰割,愿意受人家的窝囊气,那我有什么办法?”
  “你,你这是管杀不管埋!”天然禅师气愤愤的指责叔父。
  叔父白眼一翻,道:“咱们认识恁多年了,你才知道啊。我就是管杀不管埋的主!”
  “你——”天然禅师无言以对。
  “走。”叔父扯着我就走,天然禅师可怜巴巴的留在原地。
  我心中过意不去,叔父这样做确实太为难天然禅师了。以天然禅师的个性,那是树叶砸到脑袋上都不敢抹掉,唯恐违背了天意,蚊子吸一肚子血不敢拍死,唯恐杀了生……
  如果真再有激进分子来闹事,天然禅师是阻挡不了的,那些闹事的也肯定会毁了佛宝。如此一来,我和叔父辛辛苦苦忙这一场不就白费力气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得想个办法,让那批佛宝能安安稳稳的保存下来,还不至于留后患。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明瑶在就好了,她肯定能拿出来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主意……
  心中思索着,被叔父扯着,我穿过了僧众和人群。当我经过何卫红身边的时候,她正看我,我朝她微微点头,就准备过去,她突然叫了声:“弘道同志!”
  “啊?”我停住脚步,道:“怎么?”
  被一个相识没多久的女青年叫出来名字,而且还不带姓氏,我有些不太自在。
  何卫红一脸茫然的表情,道:“你要走了?”
  “嗯。”我点点头。
  “啊?”何卫红怅然若失道:“你去哪儿?回家么?”
  “罗里嗦的。”叔父在旁边说道:“去哪儿也不管你的事儿。”说罢,拉着我又走。
  “哎!”何卫红紧追两步,道:“你,你,咱们都是同志了,你家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呢。”
  “他可跟你同志不了。”叔父冷笑道:“你这妮子真是念缠人,你不是跟刘解放挺对劲儿嘛,他都死了,你这还走?还不赶紧回去通知通知他家里的人?”
  “他父母不在了,我们俩的交情也一般!”何卫红咬了咬嘴唇,又看向我道:“弘道同志,你还想不想知道刚才你问我那两个问题的答案?”
  何卫红这一长句话比较拗口,绕的我一阵懵,慢慢的反应过来以后,我不由得大喜,道:“你愿意说了?”
  “嗯。”何卫红眼皮重重的扇动。
  “那你说呀!”我急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跟你说了什么?”
  何卫红目光一闪,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先说,我然后说。”
  我愕然道:“什么问题?”
  叔父已经接口道:“河南许昌禹都陈家村!麻衣陈家!”
  何卫红忸怩的一笑,瞧了瞧叔父,又瞧了瞧我,目光中意味深长,像是很满意叔父的回答,又似乎是在说我:“你还不如你叔叔聪明。”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刚才何卫红问我家在哪里,我没有回答——何卫红说话如此拐弯抹角,我哪里能想到是这层意思,倒是叔父挺懂……
  “好了,妮子,快说。”叔父道:“别耽误事儿!”
  何卫红没来由的脸色一红,道:“刚才在那边站着的时候,我瞧见了那个铁片片上歪歪扭扭的符号,还有那些奇怪的图形,突然间就有些迷迷糊糊了……我确实听到了有人在说话,是个很陌生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
  果然如我所料,何卫红是听见了声音的!
  我急切道:“你能告诉我,那声音对你说了什么吗?”
  何卫红翻眼看着我,道:“这,对你很重要吗?”
  我点了点头,道:“很重要!”
  “嗯……”何卫红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我等她了半天,见她都快把嘴唇给咬破了,还是不吭气,心中真是急的没有办法,忍不住催促道:“你,你快告诉我!”
  “愿不愿意和你好……”
  何卫红的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幸亏我和叔父的功力到家,算是听见了。但是这话,让我莫名其妙:“愿不愿意和你好?你是谁?”
  “就是你!”何卫红突然大声喊了一句,然后猛地往我手上塞了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转身飞快的跑回了那一群女青年中,留给我个背影。
  我愣了片刻,看了看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本红的鲜艳的小册子,上面赫然五个大字——“毛*主席语录”。
  “这妮子真有意思……”叔父“嘿嘿”的笑了起来:“送这东西。”
  我忍不住问道:“大,她刚才是什么意思?”
  “她看上你了啊,信球!”叔父骂了我一句:“咋恁呆,也不知道像谁?!走啊!”
  我的脸“唰”一下红了,嘴里嚅嗫道:“这哪儿跟哪儿啊……”脚下走得飞快,如落荒而逃。
  路上,叔父开始絮絮叨叨:
  “这个妮子啊,其实也差不多……”
  “嗯,长得齐整,杆儿也顺当……”
  “还怪风里,当着男人的面就敢说得出口,太解放了……”
  “比明瑶好看,为人也还算正派,就是不知道哪儿,没有明瑶顺眼儿,嗯,兴许是吃的饭不一样,吃米长大的,色儿太白了,白咕哝哝,不如吃面长大的看着耐看,不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