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更新
  第38章
  秋桂被狗给咬死了。
  尤贞儿伤了手臂和大腿, 并且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在黄家躺了一个多月没有出门见人。
  张素华心都疼碎了, 日日以泪洗面,却找不到个出气的人。
  小黑据说“不知所踪”,本就是散养的狗,也没人承认是它的主人,张素华不敢找储家, 又因没有证据,便委婉找上王家, 王家人说:京城那么多狗, 你们不会自己找去?
  张素华呕得吐血, 却也只能打下牙齿往肚子里吞,在老夫人跟前诉诉苦罢了。
  事后老夫人还专门传唤了黄妙云过去问话,却问不出什么缘故来,毕竟尤贞儿可不敢告诉大家, 秋桂香囊里的香粉有问题, 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她要害黄妙云?
  眼下她本就受了伤,若再担上一条罪责,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尤贞儿养伤的日子里, 黄妙云清净了许多, 她日日在家学习顾绣和雕刻, 两样功夫都略有小成, 如今她已经能单独绣出一副简单精致的绣品, 还可以用青田石雕一颗葫芦出来。
  姜心慈期待已久的引枕终于换了新, 用的是储家送的流光锦,面上绣着福禄寿喜的花纹,当中有安娘子的手笔,但主要还是黄妙云单独绣成的。
  黄敬言忽然间也长大了许多,他下了学便往箬兰院来,伺候姜心慈汤药,同黄妙云二人在姜心慈跟前说说笑笑,哄母亲开心。
  五草神医再来复诊的时候,又换了一张药方子,黄妙云和黄敬言二人悄悄跟了出去,询问姜心慈的病情。
  “黄夫人病情大有好转,主要是精神气起来了,药才出了效果,若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吃上一年半载,也就渐渐养回来了。”
  姐弟两人大喜,频频谢过五草神医,神医抬手止住二人的礼,捋胡笑道:“新开的药方子,黄夫人吃三月足以。我明日便要离京,三月后再来替黄夫人复诊,只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二位。”
  黄敬言连忙问道:“您且说,晚辈在所不辞!”
  五草神医笑意融融地道:“归煜生辰将至,我怕是赶不上了。时间匆忙,我也没有功夫挑贺礼,劳烦二位替我挑一份,转交给他。”
  黄敬言当即应下,说:“这有何难,您放心去罢,晚辈保证归煜表哥喜欢我们替您送的礼物!”
  黄妙云秀眉微抬,微微一笑,送了五草神医离开。
  姐弟二人转身进屋后,胡妈妈早亲热地坐在姜心慈身边,嘴边的一颗痣扬得老高,同他俩道:“大夫的话我已经告诉夫人了。”她红着眼圈哽咽道:“我便知道……夫人有痊愈的一天。”
  姜心慈气色好了不少,眼下乌青淡去许多,她轻轻地搂了一下胡妈妈的肩膀。
  其实在治病之前,她便有些放下当年的事了,只是身体亏损厉害,连累了精神,她又习以为常独居院落,便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但这一个多月里,儿女的陪伴,将她脑子里洗刷了一遍似的,连黑夜的梦境,都变成了儿女的笑脸,还有胡妈妈日夜不断的开解,也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箬兰院因姜心慈的好转,和黄妙云与言哥儿的到来,添了几许生气。黄妙云做主,在院子里培植了一架葡萄藤和五色蔷薇,用竹编为篱笆,牵引蔷薇而上,再叫木匠在下面打了个秋千,夏天的时候在结了葡萄的葡萄架下荡秋千,秋天在蔷薇下坐秋千摇曳,都是有趣的事儿。
  黄怀阳听说箬兰院新添了东西,便着人送了几盆富贵竹放在廊下应景。
  胡妈妈没声张是谁送的竹子,姜心慈自己瞧见盆栽上写着陆放翁的诗,便猜到是黄怀阳送来的,就叫人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黄敬文近来学业繁忙,得空的时候也往箬兰院来过几次,送了几块好墨条,只是他的言语渐少,沉默了许多。
  黄妙云听说,黄敬文这一个月里,在佳芳园求见无门,养伤的尤贞儿并不肯见他,说是发肤受损,不忍相见。
  有一天的雨夜,黄敬文在雨里站了半个时辰,都没见上人,据丫鬟说,尤贞儿就在院子里哭了半个时辰。
  丫鬟们拿此事议论过好几次,好一出痴男怨女的戏码,连黄敬言小小年纪都听出了些意思。
  六月入夏,天气最炎热的时候,黄家各个院子里都开始用冰,尤贞儿的房里尤其多,但京中天气委实炎热,养好的伤口又糟糕了一些,她夜里又疼又痒,几乎难以入睡,张素华日夜不眠地陪着她,亲自贴身照顾。
  直到储归煜的生日到了,储家的帖子下到了黄家,尤贞儿才终于命成衣铺的人入府,裁了一套新衣裳。
  尤贞儿在邀请之列,是因为储家的亲戚都知道,储家找回储归煜有她们母女的功劳,若不请她们,难免落人口舌。
  母女俩接连出事后蛰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次悉心准备了一份厚礼送给储归煜,尤贞儿就快及笄,真的等不起了。
  在此之前,黄宜倩来过一趟,她先去给老夫人请过安,再去探望的尤贞儿。
  尤贞儿虽然重新打扮了起来,但形容憔悴,一失往日温柔光彩照人的模样,颧骨微突,有些刻薄相。
  黄宜倩怜爱地拉着尤贞儿的手,好一番心疼,方止住闲话,提点道:“我们家老祖宗的老毛病又犯了,最近吃的几副药味道很大,久久不散,加之她本就是吸引蚊虫的体质,这些天不堪烦扰。
  大夫开了一些驱蚊虫的东西,但是效果不算很好,有一种药粉,调制好了,蚊虫蜂蝶通通不近身,奈何老祖宗身边的丫鬟鼻子不好使,压根区分不出几种粉末的味道浓度,实在调不出来。这药粉的秘方,我找人买来了,你们自己想法子调去。”
  尤贞儿哪里懂什么调秘方的法子,张素华也是两眼一抹黑。
  黄宜倩有些责怪道:“你们在孙家办的事儿已经遭人闲话了,不过孙家老夫人到底是出嫁女,和储家不大相干。
  但是这一月里,世子夫人连问都没问过一句贞儿的事,可见她的心思已经淡了。京中多贵女,贞儿,你不抓紧机会,多得是人抢着亲近世子夫人!这回你们要是不能在老祖宗跟前讨个好脸色,往后储家的大门,只怕是你们难得进了,便是进了,见不到世子夫人的面,倒不如不进。”
  尤贞儿满脸忧虑,养伤的一月里,她担忧的就是这个,她抓住黄宜倩的手,问道:“姨母,世子夫人可是已经在替归煜表哥挑选妻室了?”
  黄宜倩嘴唇紧闭,没有开口。
  张素华挑帘子进了里屋,塞了一卷东西到黄宜倩的袖子里,又说好话:“好妹妹,你就直说吧!将来若成一家人,林玉和金玉两个孩子,我自当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待。”
  黄宜倩捏了一把银票的厚度,笑了一下,便道:“我就同你们透个话儿吧,我嫂子的确在挑儿媳妇了。”
  尤贞儿心口被大石头砸了一下似的,这一个月里,世子夫人这番动作,储归煜却一点消息都没传来!不应该的,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储归煜待她一直亲好,不该这样的!就算是讲究男女大防,也不至于冷漠至此。
  张素华牢牢地抓着黄宜倩的手腕子,急急问道:“可定了是哪家的姑娘?容貌如何?品性如何?可比得上我家贞儿?对方家世如何?”
  黄宜倩手腕发疼,她推开张素华,皱眉道:“只是在挑,并未挑定下。这次归煜生辰,指不定会请中意的人家过府,就看你们能不能挽回一些。若有老祖宗替你们说话,分量自然不同的。”
  张素华接了秘方,简直眼冒星星,这粉末那粉末的,她如何会调!
  尤贞儿脑子转得很快,她道:“姨母,这秘方我抄下一份,另一份你带去给妙云。”
  张素华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尤贞儿解释说:“妙云鼻子比一般人都灵,她平常也自己制胭脂水粉,她调的香很好用,拿去让她试一试,兴许能成。”
  黄宜倩道:“你傻呀,这么好的机会就让给妙云了?”
  尤贞儿摇头道:“怎么会让给她。只是除了她,只怕是没人能调出来。”
  黄宜倩也不管她们的打算,她答应之后,听说黄妙云在箬兰院,便带着银票又去看了姜心慈。
  姜心慈和黄宜倩不算熟稔,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黄宜倩没多久出嫁了,后来两人都忙着生育孩子,再后来她就病了,算起来,这当是二人这几年里唯一见上的一面。
  黄宜倩笑容妥帖,夸赞姜心慈脸色红润,言语之间,又打探了姜心慈的病情恢复状况,她心里有数之后,才说了驱虫粉的事,她拉着黄妙云的手,笑道:“老祖宗平日里偶尔还念着你们仨呢,借着归煜的生日,你只当是替你哥哥弟弟谢过她老人家的照顾。”
  黄家郎君在储家族学读书,两家是姻亲,且都是体面人家,储家便没有收黄家的学费,说起来,黄家的确是欠着储家人情的。
  姜心慈有心谢过储家,黄妙云则念着黄敬言,和储归煜帮她请五草神医,以及被年幼的她无意伤害过的储崇煜的份儿上……她也不好推拒,便接了秘方,应下了这件事。
  黄宜倩交代完了,便离开了。
  黄妙云照着秘方上写的内容,让人去买药回来,因有几味药不大常见,所以缺失,正好她知道哪里有卖的,便吩咐了人去京外一座村庄里,找农户收药。
  但有几味药不好区分,黄家的仆人来回跑了三次,才买对,且只买了几两回来,黄妙云好容易才凑齐了方子,开始调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