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傅英话刚落下就后悔了。
  他跟谁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最好不要再缠着自己,惹嫌。想到这里,傅英神情冷硬,不容置喙地说:“别推,我自己走。”
  低沉的嗓音里充满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他手指紧紧箍在轮椅上,浑身覆着叫人惊恐畏惧的煞气。
  亭邈看着他的模样,嘴唇颤了颤,轻声说:“没有呀。”
  “我没有跟学长走。”亭邈蹲下身,像往常一样伏在轮椅边,抬起头,仰视着看向傅英愠怒的眼底,“我来找你了。”
  傅英紧握轮椅的手指一僵,偏头。
  亭邈这样的姿势,能够让傅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有的动作和姿态。将白皙的脖颈露出来,这副纵容他,全无抗拒任他采撷,没有丝毫反抗的模样,傅英从来没有在谁的身上见到过。
  他本不想理会,但身前人的眼神实在露骨,带着不容拒绝的眸色。
  傅英眼神暗了暗,偏过头,不再说话。
  明明才算是初相识,但亭邈此刻出奇地领会到了傅英的意思。他眼睛一亮,起身走到轮椅后,心满意足地将他推着回到酒店。
  一路上,傅英总能听到身后传来嘻嘻的笑声,轻软软的嗓子倒是比溶溶的月晕还要柔情。
  傅英坐轮椅不便,周导安排的是酒店一层。
  进到酒店外庭花园时,亭邈突然想起刚来这里那晚,听到的轮椅声,应该就是傅英发出的。他心想那时怎么没察觉,要是当晚就下楼去找找,恐怕能再早一日遇见傅英。
  不免有些感慨和失落了。
  久久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傅英眼眸闪了闪,声音微寒:“我到了,你走吧。”
  一句话将亭邈从思绪里,拉回了现实,他无措地啊了声,看着眼前竟已到了傅英的房门外面,表情紧巴巴道:“我送你进去吧。”
  傅老师似乎也没有带助理过来,独自进房间洗漱睡觉哪里方便?他打了这个主意,便忍不住加重了手里推轮椅的手劲儿。
  谁知此时,傅英兀自将操控轮椅的按钮覆住,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亭邈。
  “傅老师。”亭邈声如蚊呐:“我,我帮——”
  傅英头也没有回,闭上眼睛,眼皮动了动:“你走。”
  说完,就滑动轮椅朝房间里去。
  亭邈触及到他淡淡的眼神,心里闪过一丝委屈,他听着傅英冷淡的拒绝,也没再往里头送了,但并没立刻离开,呆愣愣地杵在门口。
  傅英懒得管他,心里莫名恼火,突然加快手里的动作,一股脑冲进去后,就滑到床边。
  “哎!”亭邈担心地大喊:“傅老师,你慢点。”
  不听到声音还好,这时听见亭邈关切的嗓音,傅英心里烦闷,含着怒气道:“你还不走?”
  亭邈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就走了。”
  突然“哐当”两声,他倏地抬起眼,竟看见床边的傅英,双手撑着轮椅准备坐到床上时,脚突然没有使力,狼狈地摔倒了地板上。
  看到这一幕,亭邈连傅老师都没喊,着急冲过去:“傅英!”
  他心狠狠地坠了下,快步跑到傅英身前,跪坐着,整张脸都焦灼地皱了起来:“傅英,你没事吧,怎么样,有没有摔伤。”
  亭邈边说,含泪的眼睛仓皇慌张地看向他的双腿。
  傅英触及到亭邈的眼神,随着那眼神一起看到自己无力的萎缩的双腿,心里骤然一缩,控制不住暴躁,咬紧牙关,红着眼睛道:“你让开。”
  他双手攀着轮椅和床沿,挣扎着想要自己起来,可乏力的双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助力。
  “我帮你,我帮你……”亭邈也着急了,眼圈通红,双手无措地想要帮忙,可却不知道碰到哪里才不会让傅英痛。
  傅英看着亭邈焦急的模样,心里横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他喉咙艰涩地吞咽着,额头挂满汗水,赤红着眼睛将亭邈推开:“出去。”
  话落,跌跌撞撞想要起身。
  亭邈跪坐在地上没动,表情僵住了。
  酒店里惨败的灯光将傅英的脸照出了森然的感觉,他薄唇冷肃地朝下撇着,艰难挪动身体。
  亭邈揉了揉脸,让发僵的脸松缓下来,他平复着无措的情绪,兀自摇摇头,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帮助他起身。
  傅英喉头滚动了下,黑黢黢的眼眸盯紧亭邈,牙齿也咬的死紧,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吐出来:“亭邈,不要让我讨厌你。”
  亭邈倏地抬眸,和傅英四目相对,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似乎看到了傅英的脆弱。亭邈顿时心脏突突急跳着,一瞬后低下眼,好像从始至终就没听到傅英的话。
  他执拗地搀扶着傅英,温热的手掌扳住对方的肩膀,紧咬下唇,动作艰难地,将他扶好坐在床上。
  所有的脆弱在亭邈面前像展览品一样展示出来,傅英皱起眉头,额头青筋暴起,干脆不说话了,阖上了眼睛。
  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脆弱地蜷起来,苍白的指尖狠狠攥着被单,骨指泛白。
  亭邈心疼不已,他刚刚无意触碰到了傅英的腿,那里无力萎缩,肌肉坏死。他想给傅英做下腿部的按摩,却被傅英言辞狠厉地拒绝。
  “亭邈,你还不出去吗?”
  傅英闭起眼睛,嗓音轻不可闻:“出去。”
  亭邈心蓦地坠落深渊。
  他抿了抿嘴,脚尖挪着慢吞吞转身离开。
  房间里顷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在惨白的灯光下,傅英眼皮动了动,缓缓抬眸,失神地盯着亭邈离去时清瘦的背影。
  他表情过分冷淡,沉默不发,五指收拢紧紧握成拳头,无视指尖狠戳掌心的痛,闷哼了声,狠狠砸下自己的腿。
  这个位置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麻木得好像和自己身体分离。
  这不该是属于他的,可残疾了三年,他丢不开。
  “废物。”傅英嗤笑,弯腰拢起裤腿,慢慢往上,再往上。瘦削苍白的小腿无力地露出来,他看了一眼,却恶狠狠地笑了,喃喃自嘲道:“废物。”
  ……
  亭邈拖着沉沉的步子回到房间,没了丝毫睡意。
  他站在床边,挺直腰背大喇喇地朝后方一趟,柔韧的身体蓦地砸下来,呈大字型平躺在软乎乎的被褥上。
  脑子里还惦记着傅英,根本就没法睡。一闭上眼睛就是刚刚和傅英说话的画面,亭邈深吸了口气,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
  深夜清寂,从落地窗朝外看,漆黑一片。亭邈直瞪瞪地盯了会那团黑,扭头,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摸出手机,就着仰躺的姿势,朝天花板拍了张。
  @亭邈:不想睡觉[图片]
  深夜冒泡的亭邈掀起了微博热潮,夜猫子粉丝闻讯赶来,开始鸡叫。
  【喵团军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蓝狐狸】:卧槽卧槽啊啊啊啊啊!
  【金色海洋】:抓到了活的邈邈,好久没有营业了,为什么不发自拍呜呜呜我马上就要闹了!!!
  【喵团军师】:这图片是天花板没错吧?看来邈邈是真的没瞌睡,搁床上玩呢。
  亭邈侧躺着,没精打采刷评论,看着粉丝们嗷嗷直叫问他发这个图有什么意思,嘴角抿了抿,点了眼熟的几个粉丝回复。
  突然,夹杂在粉丝评论里,出现一个红v账号。
  【林温元】:睡不着?
  【林温元】:来我这里,我们对剧本?@亭邈
  亭邈表情一僵,触在屏幕上的指尖倏地停顿。
  他不想回复,但是嗑糖疯狂赶来的cp粉已经开始激动了,各个都是强悍的扛把子。
  【专业嗑糖】:操……正主亲自发糖?!
  【鸡冻】:果然是同剧组,太好了,期待播出!
  【专业嗑糖】:嗯哼,只有我觉得邈邈这条微博是在撒娇吗,刚说睡不着,学长就来送温暖了嗷嗷嗷!我操合理怀疑他俩该不是在一块儿吧,不然哪这么快回复?
  【kdksj】:啊啊啊啊啊啊嗑到了嗑到了!
  亭邈微微蹙眉,看着林温元的头像,心生烦躁。
  但不回复也不行……
  【亭邈】回复【林温元】:[晚安]
  【亭邈】回复【林温元】:[no]
  亭邈想来想去,回了两个表情包。
  【专业嗑糖】: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翻来覆去的死了,我嗑的cp就是坠吊的!这是撒娇吧,是吧是吧邈邈猴可爱555555!!
  亭邈看着cp粉的评论,额头狂冒黑线。
  他心里更燥了,无暇再管微博,一股脑退出后就把手机仍开,在被子里滚了滚,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而网络上,早已因为两人的互动闹翻天。
  夜里,傅英熟练也艰难地在床上躺起,他残疾三年,很多事情做起来倒不难,只是繁琐费时间,就是沐浴洗漱都要花费整整一小时。
  床头柜的手机发出响声,拿来一看,是助理秦里发来的消息。傅英随手回复后,盯着屏幕,鬼使神差打开了很久没用的微博。
  刚登陆,就被推送了个热搜tag。
  #亭邈林温元互动#
  傅英眼神闪了闪,指尖一颤,点了进去。
  亭邈和林温元的回复已经被顶到了热评,不少人都在好奇两人合作新剧的事情,期望能透露点风声。还有说不愧是学长学弟,关系好很亲近,大晚上还要送温暖。
  傅英啧了声,随手往下翻。
  那条被唯粉刻意压下的cp粉言论闯进他眼里。
  【专业嗑糖】:嗯哼,只有我觉得邈邈这条微博是在撒娇吗,刚说睡不着,学长就来送温暖了嗷嗷嗷!我操合理怀疑他俩该不是在一块儿吧,不然哪这么快回复?
  傅英薄唇抿成条直线,黑黢黢的眼珠子停留在“撒娇”两个字上面,捏着手机的五指莫名发紧。
  他表情变了变,艰难地撑着坐起来,勉强靠在床头。
  修长的手指点开输入法,轻轻敲击键盘。
  快点睡觉……
  还不快去睡……
  还没发送,傅英就回过神来,黑着脸删掉了这些话。
  他想起周惇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官宣新剧前不要露面,还花大价钱叫剧组所有成员签署了保密协议的事,心烦意乱地啧了声,退出微博。
  下一秒,他拨通周惇的号码。
  周惇累的要死,睡得正懵神呢,接电话后,含含糊糊喊:“谁,谁啊……”
  大晚上的还搞电话通缉。
  傅英现在心情极其糟糕,脸沉下来,阴翳地按按眉心,喉结滚动,低哑的嗓音幽幽传出:“采诗官什么时候官宣?”
  周惇一下子惊醒了。
  他鼓着眼睛,瞪住屏幕上傅英这两个大字,像是没反应过来:“你在说啥?!”
  声音够尖,还有点破音。
  “算了。”傅英垂着眼,没有耐心了。
  通话瞬间被挂断。
  周惇眨眨眼,怒瞪着天花板:“敲!逗我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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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文名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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