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皇兄觉得你们的不合是因为争权吗?”阳湍所求的是至尊之位,阳淌所求的至爱之人。只因阳湍令他失去挚爱,阳淌才会与阳湍争夺储君之位。
  这些阳湍当然知道,但:“只要他放弃争权,过回原来的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浔阳摇头:“二皇兄曾说过,云汾姑娘希望他能造福百姓,但若他朝大皇兄登基,他不可能辅佐杀害刘云汾的凶手,到时他会去向云汾姑娘谢罪。”
  阳湍闻言不由惊骇,他知道阳淌是性情中人,却没想到他恨自己已到了宁可一死的地步。虽然刘云汾并非他亲手所杀,但若不是自己对阳淌起了忌惮,述国公也不会代他出手,这件事上他不能完全置身事外。阳湍握着秋千的绳索,这座秋千是他和阳淌一起架起来送给浔阳的,血脉相连的兄弟有种特别的默契,合作起来事半功倍。可笑的是,他们兄弟两个如今针锋相对起来也有别样的默契。
  “若储君之位能弥补他心中的痛苦,我乐意奉上。”
  是夜,阳淌收到了一封匿名书信,声称知道浔阳下落,请他次日在西郊湖边单独相见。阳淌半信半疑,倒不是不信有人知道浔阳下落,而是因他所指定的湖正是刘云汾溺亡之处。
  虽然心中存疑,但阳淌还是赴约了。
  西郊荒芜,湖畔一片萧条,芦苇悠悠荡荡,飞鸟零零星星不肯成群。阳淌触景伤情,仿佛湖水中映着刘云汾的影子。她徒然的挣扎,痛苦的呼喊,都在眼前耳边徘徊。
  湖边一块高石上,立着一名男子,阳淌老远已认出了那身影,是他的太子阳湍。
  “太子殿下装神弄鬼要我来此作甚!”阳淌觉得,阳湍没有资格出现在此处,刘云汾的芳魂不会愿意看见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太子殿下。
  阳湍望着湖水长长叹息,阳淌对他的语气比湖水还冷。他道:“浔阳她们已经回府了。”
  “当真?”这一刻阳淌心中只有欢喜,浔阳和唐弥的平安对他而言重于一切。他没有想起和阳湍打的赌,只想回去看看唐弥是不是受了委屈。
  阳湍喊住了将要离去的阳淌,阳淌这才想起自己输了。
  “太子殿下特地约我来,好让云汾看到我败了?”
  “在你眼中,我这个兄长就这么不堪吗?”阳湍不知从马背上摔了多少次才到了这里,可惜阳淌眼中只有仇恨,没有看见他的兄长浑身是伤。
  “明知故问。”
  “阳淌。”阳湍道,“我愿意自请削去太子之衔,求父皇封你为储君。”
  阳淌并未回头,依旧冷漠:“你以为拿出太子之位就能抵消云汾的性命吗?”他从来就不稀罕当什么太子,若能换回云汾,他宁可当一个庶民。
  “若加上我的命呢?”阳湍拖着废腿踉踉跄跄后退,阳淌回头时他正好退到了石头边缘,朝后仰入湖水之中。
  阳淌先是一惊,再一想他的大皇兄水性极好,这大概是出苦肉计。他徐徐走近湖岸,直到看见阳湍在水中痛苦挣扎,他才想起阳湍废了一条腿再不能游水。
  阳淌脸色骤变,十几年来兄弟间的点点滴滴全数涌上心头,哪里还记什么杀妻之仇,立时扎进水中,将奄奄一息的阳湍救上岸。
  阳湍辛苦喘息,不停吐着水,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被河水泡得冰冷的手紧紧抓着阳淌。
  “你就不怕我救你吗?”阳淌始终觉得这是一出苦肉计,但不可否认自己没能冷血到不顾他的生死。
  “浔阳告诉我,你宁愿死也不肯原谅我。”阳湍剧烈咳嗽,又吐出了几口水,“若是你我只能活一个,我宁可自己去死,这样至少你我还是兄弟。”
  阳淌望着犹在晃荡的湖水失神,过了许久才道:“或许,这就是唐近常说的因果吧。我玄熙的猫连累大皇兄伤了腿,失去一身武艺与毕生报复,而大皇兄又间接令我失去今生挚爱。”
  “你相信不是我让述国公动的手?”阳湍虽然咳得辛苦,但听他再喊自己大皇兄又不禁欢欣。
  “我一直都信。”阳淌悠长叹息,难掩失落,“我只是不肯相信,是我的缘故,连累的云汾。”
  第82章 离京
  为了答谢姜罕,阳淌特地在祺王府设了晚宴。唐弥赖在阳淌怀里,吃完了整碟饺子,阳湍又把自己桌上的给了她。唐弥捧着饺子得意地朝姜罕使了个鬼脸,姜罕摇头失笑,想来他是得罪这个小姑娘了。
  看着阳淌与阳湍兄友弟恭,姜罕由衷羡慕。虽然他有五个兄长,但因父王偏疼他这个幺子,几位王兄反而少与他亲近。后来父王透露出想将王位传给自己,几个王兄更视他为仇敌。也是因他与王兄们的隔阂,才使得他知晓阳淌与阳湍之事后愿意唱个白脸。虽然这出戏唱黄了,但阳淌他们倒也握手言和,算没枉他大老远来多管闲事。
  “王子后日就要归国?”阳淌颇感可惜,他与姜罕尚算投契,还打算带他多在大数走走。毕竟将来姜罕若当上南颐的君王,就再没机会来大数了。
  姜罕何尝不想多留几日,与阳淌谈谈风花雪夜。奈何父王那边催得紧,他得尽快回国,他道:“祺王若机会定要去我们南颐走走,南颐风光秀丽,四季如春,相信祺王一定会喜欢。”
  若是云汾还在,阳淌一定会带她去见一见异国风光。而如今,哪里的风景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余生,他不会再与太子为敌,但必定要为大数社稷出力,绝不令云汾失望。
  阳淌对南颐景致没有兴趣,浔阳倒是心驰神往:“我在游记里看到过,说南颐湖水清澈如琉璃万顷,屋宇都是建在花海里的,还有许多奇珍异兽。”浔阳问唐近:“你去过吗?”
  “去过。”唐近回忆着脑海里遥远的片段,“大约在十年前,曾随师父到过南颐,的确是个鲜艳缤纷的地方。”可惜当年他一心向佛,并未留心风景。他问:“公主想去南颐吗?”
  “弥儿想去。”唐弥从阳淌怀里挣出来,钻过桌子挤在娘亲和父亲中间,撒娇道,“爹爹带弥儿去吧。”
  浔阳戳了戳她胀鼓鼓的腮帮子,让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你们当真要离开京城吗?”阳湍问道。他知道唐近已经递辞呈,父皇虽还没批,但应该也不会强留。虽说他与唐近政见常有分歧,但似他这般不存私心的官员在朝中实在少之又少,致仕实在可惜。
  浔阳微微点头,有太子与祺王兄弟同心,大数必然蒸蒸日上。何况朝中的好官不只唐近一个,但她的驸马唯有一人。
  “大舅舅去吗?”唐弥眨着璀璨的眼睛问阳湍,“带玄熙表哥也去好不好?”她和玄熙玩得最好,每回玄熙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留一份,爹娘要带她出去玩,她自然也想着玄熙。
  “玄熙要跟先生作学问,不能远行。”玄熙毕竟是皇长孙,阳湍和皇帝陛下都寄予厚望,哪里能让他像唐弥这般自在。
  唐弥略感失望,仰着头问唐近:“爹爹,我们要去很久吗?”
  唐近大致算了算:“顺道游览其他地方,大约两三年吧。”
  唐弥张大着嘴巴,她长这么大了也才度过了三年,出门两三年对她来说实在太久了。虽然在京城待得有些生闷,但是出去玩几天也就够了。她问道:“那弥儿回来的时候,皇外公会不会不认得弥儿了?玄熙还会跟我玩吗?六舅舅是不是会像三舅舅那样长胡子?”
  唐近耐心地一个个问题回答她,唐弥仍有许多担心,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姜罕故意逗她,道:“既然小唐姑娘不乐意去,唐大人又何必勉强,让她留在大数好了。我带唐大人和公主到南颐游玩,瓜果美食包二位吃得开心。”
  一听“吃”字唐弥就急了,叉着腰站起来道:“谁说我不去了!”小姑娘听不懂假话,真以为爹娘要把她单独留在京城,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好好,带弥儿一起去。”浔阳哄着唐弥,暗暗抱怨姜罕乱对小孩子使激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