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她的话说到这里,沐寒声英眉微动,抬手,没让她说下去。
  那幽深的目光一扫,是平和的,可深潭之底,透着锐利,这就是沐寒声。
  “手臂没断?”冷不丁,沐寒声扫过周怡放下的鉴定书,薄唇只有凉薄,又一句:“脑袋还立在肩上?”
  不过两句话,周怡只觉得周身冰冷,愣愣的,接不上话。
  这绝对不是大慈善家会说的话,若是传出去,沐寒声必定声誉尽毁,他竟然敢说?
  此时,门开了,言舒端着两杯茶走进来。
  茶杯放下,沐寒声转了话,对着周怡,“沐煌的贡茶,周律师品一品,口韵如何?”
  如此礼周,又如此客套?
  周怡一时竟不敢动。
  沐寒声笑了,深邃的眸底依旧凉薄。
  言舒没出去,适时的一句:“周律师喝不惯也无碍,我去换一杯?毕竟,一方水一方人,沐煌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享得了。”
  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言舒便是最好的例证,她说话轻柔,可话语也犀利十足。
  就那个潘石,沐总愿意配合给予好处时,他贪得无厌,闹到如今,绝无好下场了,哪怕沐总愿意让出最大的利,他恐怕也无福消受。
  沐寒声垂眸,儒雅的抿一口茶,目光便到了周怡脸上。
  “周律师若不介意,替我给潘石带句话。”
  周怡好奇,什么话?
  沐寒声说话低缓,但令人听得无比清晰,道:“我,喜欢成人之美,潘石既说是我沐寒声施以暴力制压,我便送他一程,留命不死,废人一个,如何?”
  废掉一个人,那点补偿,对于沐煌,九牛一毛都不算。
  谁都知道沐寒声做事力求完美,如今被人污蔑了,他既然亲自插手,那便往极致了办。
  周怡却拧眉,“沐寒声三个字,可不仅是您的名,是慈善家的代表,是人民衣食父母的象征,您这话……”
  呵!沐寒声忽而勾唇,表情不变,眸色越冷。
  “不知纪极。”敢教训他了。
  他低低吐了四个字,继而薄唇微抿,好似没开过口。
  很冷,很定。
  周怡知道,这是在说潘石,也是在说她,一时抿了唇。
  办公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几个威严制服的卫兵走近。
  周怡以为,这是警方介入调查。
  然,几个人却冷然立在她身边,面无表情。
  “周小姐,在你走出这扇门之前,还是把针孔摄像机和录音笔交出来比较明智。”
  较明智。”一人端着肃穆,低冷的一句。
  否则,出了这扇门,后果自负。
  周怡拧眉,“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沐寒声背对着立在窗户边,一手插在裤兜,好似身后的事,与他无关,也略微拧眉,另一手捏着眉间。
  大概是最近日夜奔波,头疼。
  “沐总!”身后,周怡语气略强硬,“我是律师,不是来与你辩论,也不是来替你带话,你的人,无权动我!”
  不耐烦,闭了闭眼,沐寒声转身侧首,“交给安玖瓷。”
  律师对法务,正好。
  但,“派两个人,去‘慰问’一下潘石。”他又是这样一句。
  周怡急了,“沐寒声!”
  周遭的人蓦地拧眉,有几个人敢直呼他大名?
  沐寒声转过身,嘴角勾着,眼角的冷,却如冰如箭,削向周怡。
  周怡硬生生的僵住。
  “若非,把周律师也捎上?”沐寒声非常客气的一句。
  什么叫‘捎’?
  要个人命,如此轻描淡写?
  可周怡清楚,潘石是胡搅蛮缠的,那所谓存在漏洞的合同,不过是补充项,原合同,沐寒声一定还有,因为他才是最初的负责人。他之所以一直不理潘石,只是想息事宁人,用钱结事,结果,潘石不识抬举。
  如今,她也要把自己搭进去,值得么?
  不值。
  “好!你们搜。”周怡拧了眉,立着。
  摄像机、录音笔都搜出来了。
  古杨不知何时进来的,将东西接了过去,看似温厚的一笑:“麻烦周小姐出门时,给周围蹲守的媒体打个招呼,沐煌周围守卫森严,小心卫兵武器走火!”
  周怡拧眉咬牙,也拾了自己的包。
  转身之际,冷不丁才见了幽然靠近的男人。
  一股慑人的檀香,周怡脑袋猛地放空,愣愣的盯着他。
  沐寒声却神色淡然,只一句话:“再给潘石带句话,让他管好健全的手,伸到傅夜七身上,不介意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说完了,早已退开,凌冷,幽然。
  可周怡在原地立了良久,心跳都迟钝着,捏着包的手紧得泛白,她也终于知道,接潘石的案子之前,前辈告诫她不要惹沐寒声是为何。
  同在商界混,虽然沐寒声与女人的关系素来隐秘,但有人匿名提供了傅夜七与沐寒声关系不一般,潘石也的确有这个意思。
  原来,这一切,沐寒声都了若指掌。
  周怡走了,办公室里,一片静寂。
  沐寒声最近烟瘾见长,在家里还刻意忍着,此刻连古杨都熏得拧眉,言舒倒是面色不改,只暗地里屏着呼吸。
  “谁给潘石写的匿名信?”良久,沐寒声终于沉声,依旧面对落地窗,俯瞰荣京繁华。
  又有几个人,知道沐寒声与傅夜七是夫妻?
  古杨斟酌着,“身边的人,自不可能,也没那个胆,除非……是家里人?”
  家里人,无非沐钦夫妇。
  理由呢?
  两日后,傍晚。
  荣京开始下雨,秋雨,总是猝不及防的冰凉,打在荣京一座一座的大厦间,隐约浮起几许雾气。
  傅夜七是从会议室出来的,苏曜的外交走访路线基本定了,她也必定要跟着出差,只是时间未定。
  转过走廊,见了另一头窗外落下的雨滴,她才略微皱眉。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眉,微拧,陌生号,但所说的事,她清楚。
  从dl接来的项目停滞、连带责任,几个字眼。
  秋落可没跟她提过。
  收起手机,她不予在意。
  不留意的,人已经到了门口,可大衣忘了,冷得缩了一下。
  “夜七!”苏曜跟了出来,手里便是她的大衣,替她仔细披上,“最近是不是让你压力太大了?都开始丢散落四。”
  温和之余捎带责备。
  她只是淡然一笑,略轻快:“明天恐怕得跟你请个假!”
  这么抬举他?苏曜温温的笑,“有事就去忙,外交走访的行程,我会计划好的,你放心。”
  实则,她要有事,他也没有强留的权力。
  沐寒声的车停在不远处时,她一眼就看到了,柔唇之畔的笑意深了点,对着苏曜告别,飘着雨,竟然就走了出去。
  她不能淋雨,苏曜愣了一下,神色微紧,脚步猝然而动。
  也不过一步,就硬生生的僵住。
  沐寒声从车上下来,伞都来不及开,见了她往自己方向快步走来,英眉之间一抹欣喜,一抹温柔,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往他投奔。
  却被一抹责备压过去,因为下着雨,保不齐她该着凉了。
  轻巧的钻进他伞下,傅夜七还清浅的笑着,对他的责备视而不见,“咱们走一段?”
  “不准。”男人想都没想,板着峻脸,低眉看向她的鞋,秋雨之际,她容易湿鞋。
  今天还好。
  她就那么仰头盯着他。
  终究,沐寒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难得她小女子情态,今天这么讨巧,一手剔过她的鼻尖。
  “下次等我走过去,不许淋雨。”他低低的说,转手拥了她,一把伞全在她头上打着,而他宽阔的肩,浅色的衬衫已然湿了。
  她浅笑,点头,今天格外乖巧
  天格外乖巧。
  必定有事。
  果然,走了两步,她转头道:“奶奶九十寿诞是不是快了?你说我们准备点什么好?送得高兴了,奶奶给瑾儿取名说不定更好听呢?”
  我们?
  便是以夫妻的名义赠礼,男人微微勾了嘴角。
  转而一想,她这是看在奶奶记忆不清的份上演戏?英眉又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