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赵家故人
  寻龙点穴上,对吉穴的第一要求是山环水抱,有山有水方有山龙水龙萦绕,此处山水恰有长江奔腾而过,而毗邻江畔的蛇山又是一颗缀在江腰的腰眼儿。自昆仑山伏地而来的长江以万钧之势奔腾而来,结穴于此,方生出那团飘渺虚浮于江面上红气。
  我大致确定了方位,让陈思可骑电动车载着我下了长江大桥,一路沿着长江沿线搜寻而去,直到接近汉水与长江交汇的地段,才找到那一团红光散出之地。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明亮,太阳穿透云层自东方射出一缕金光,阳光驱散了笼罩在长江汉水上的薄雾,水面上的红光眨眼就散,我们追到晴川桥前的一块陆地上,只看到渔民摇晃的小舟在汉水河畔划过,那一缕红光早消散不见了。
  我拿出风水枣罗盘计算此处方位、朝向,再结合蛇山伏地走势,就看到迎面有座不高的山头立在那里,恰似山龙饮水之势。我心里一动,这种地势水龙抬头,山龙反而只能起辅助作用,这块山头虽小,却是方圆最高的山势,隐隐有鹤立鸡群之感,非常突兀,这一望无垠的江面上,周遭能生成这种局面必定有它的道理,我跟陈思可爬上那座山头,迎面望向对面的汉水和东面的长江,视线竟然出奇的开阔,江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水气和鱼腥的味道,对面轮渡拉着汽笛排水而来,场面十分壮阔。
  我对陈思可说:“没错了,这里就是陈婆的埋骨之地,此处风水格局为山龙饮水,与陈婆天雷地火的命格阴阳交汇,水乳交融,是再好不过的风水吉穴。凤凰浴火,涅槃重生,再配上山龙饮水之局,足以反哺陈婆自我身上延续下去的命格。”
  我们确定了吉穴的位置,陈思可非常高兴,一定要带我去吃省城最好吃的东西,我们一大早起来没吃任何东西就跑了这么远,折腾的实在是饿了,便在户部巷小吃一条街一路吃下去,各色小吃塞满了肚子。
  吃过早餐,我就向陈思可辞行了,陈思可挽留我完成陈婆的葬礼,但我记挂家人安危,我家昨晚遭遇大火,听说同一栋楼里烧死了不少人,而张蕾蕾的情况我还一头雾水,我实在是心急如焚。更重要的是,我还记挂着今晚8点,我要与那个给我发神秘信息之人相约,他自称知道张家老宅的秘密。
  陈思可也不难为我,我对她交代了陈婆下葬的吉时和注意事项,陈思可都一一记在心里,等我交代到差不多的时候,公交车已经抵达长途客运站了。我买票上车,陈思可才向我挥手道别,我回头看这个正对我招手的黑衣姑娘,突然觉得她没有之前那么面目可憎了,也没以前那么讨厌她了。
  在回程的车上,我再次拨打张蕾蕾的电话,依旧是关机,她的手机似乎已经成了个摆设,她要找我的时候,随时都能找到我,而我给她打电话,从来就没打通过。
  我抵达济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还在医院里照顾我爸,我爸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来了。我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我妈抱着我就哭了,她说咱们家全完了,什么东西都没剩下了,包括我跟你爸当年结婚的照片,都给烧没了。
  我也一阵心酸,偷偷的去看我爸,我爸跟我对视一眼就快速的躲开了,我存心让他多听听我妈的心声。这个为她辛苦操劳一辈子的女人的心里装的都是什么,而他心里又装的是什么,我要让他自惭形愧。
  我安慰了我妈半天,我们家财物损失保险公司可以赔偿,而我妈却一直在心疼她过去的回忆,最看重的就是跟我爸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回忆,这些东西烧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听了一阵心酸。
  出病房的时候,我看到我爸期盼的眼神,我依旧没跟他打招呼,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到我妈对我爸好,我就越恨我爸,这种奇怪的感情状态将我折磨的极其痛苦,我已经尽可能的避免来医院了,可事实摆在眼前,我总要去面对。
  我一个人坐在走廊上的休息区,想起陈思可对我说过的话,她一直都在暗示,我们家小区遭遇火灾跟我有关。再加上陈婆告诉我,我从济城来武汉的路上,我一直被跟踪,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陈婆而来。
  我想,这个暗中跟踪我的人到底会是谁呢,从二龙村到老弄堂再到赵家老宅,我遇到的怪事太多了,得罪的人估计也不计其数,要我想起来谁在暗中害我,那真是太难了。
  我在医院呆了没多久,就回家看了看,我家那栋楼早就被烧的不像样子,听门卫大爷说,整栋楼烧死了十几口人,楼层都被烧透了,晚上发的大火,好多人都睡觉了。听说消防部门还没查出失火原因,真是太惨了。
  当看我到我家所在的窗户被烧的开裂,黑烟把墙面都熏坏了的时候,我心里一阵难过。凭良心说,我对这个家非常有感情,对这个小区这栋楼感情极为深厚,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时间。童年少年的记忆,全在这栋房子里。听门卫说,这房子肯定要拆了重建,至于后续如何处理,要等官方给出办法,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下午我去学校上了一下午的课,老胡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转悠到我面前,我一抬头就看到他脖子上长了块手指长的斑,他今天特意穿了件立领短袖衫,但还是难遮挡住那块大斑点。我知道那是尸斑,我没想到老胡尸化的程度那么快,太不可思议了。我偷看老胡的眼神,发现他眼里满是悲悯和绝望,这个人虽然势力又自私,欺软怕硬,趋炎附势左右逢源,我很不喜欢他,可他只是个普通人,不该遭受这样的罪。
  我想,如果我有能力,我一定会救他。
  晚上自习我没上,吃了晚饭我在学校附近溜达了一圈儿,附近教室里都是朗朗读书的声音,我听到这种声音就心烦,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在小花园乱逛的时候,突然看到老胡蹲在一个角落里低声哭泣,我走了过去,叫了声胡老师,老胡见是我急忙尴尬的站起来擦眼泪。
  我开门见山的说:“尸化怎么来的这么快?”
  老胡也茫然道:“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至少要个三五年呢,毕竟我从尸体变成人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想到今天早晨我起床换衣服,在镜子里竟然看到自己身上长了尸斑,这·——这也来的太快了吧。”
  老胡说到激动处,又哭了起来,我怎么劝都没用。无奈之下,我又不能对他产生实质性的帮助,只好一个溜出了小树林。时间差不多了,我在校门口坐了公交车去往江边,在七点五十的时候抵达江边叶家村站,下车后问了几个人,很容易就找到一条老街上路灯暗淡的一间老屋。
  我问路的时候,一个老太太特意嘱咐我,这叶家村七号是附近一带有名的鬼屋,劝我没事别去那里。
  我出发的时候,特意观察过老胡的反应,这厮一个劲儿的嚎哭,丝毫没有晚上赴约的打算,我这才死心不认为给我发神秘短信的人不是他。
  想起我在档案馆看到的可怕资料,我一阵胆寒,资料中说赵家在赵司令随军南征北讨的时候,就被强盗灭门了,那赵家老太爷怎么一直活到赵司令回乡做到济城警备司令呢,这是一件非常可疑又诡异的事情,我迫切需要得到答案。
  叶家村7号老屋毗邻江边,站在老屋门口还能听到长江浪涛的声音,这老屋后面是一片防洪峰的树林,周围都是黑暗,最近的一盏路灯距老屋还有一段距离。我站在老屋门口远观路灯,觉得那昏暗的灯光非常遥远,与老屋所在的黑暗如同两个世界。
  我在老屋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看到屋后防洪林里走出个人影,等那人走近了,我才发现这人竟是档案馆的曾老头儿。
  我惊异道:“怎么是你?”
  曾老头儿拿钥匙打开老屋的门,推门让我进去,这老屋虽老却还装了点灯,曾老头儿按亮了点灯,对我说:“我在档案馆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发现有人查赵家的资料,这赵家与我祖上还有一段渊源。”
  “那你是?”
  曾老头儿拉我坐在老屋四方桌前,说:“你在档案馆看到的那封信,当年就是我们曾家老头子,也就是我爷爷写给赵司令的,当年我们曾家跟赵家也算是世交好友,赵司令一直把那封信保存着,作为他报仇雪恨的动力。赵司令后来回到济城,查出那伙儿强盗,将他们全部枪杀,无一幸存。”
  我心里一颤,道:“你的意思是,信上写的事都是真的?”
  曾老头儿说:“怎么会有假,入档案馆的资料都经过官方甄别,那封信上的内容都是我爷爷亲笔写的,我敢拿我老曾的名誉担保,绝对不会是信口雌黄。”
  我觉得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难道赵家老太爷他们后来又复活了不成,又跟着赵司令享了许多年清福?
  曾老头儿说:“事情怪就怪在这里,当年我爷爷亲自为赵家满门治的丧,赵太爷的脑袋都被强盗给砍下来了,赵司令回来没多久,赵太爷竟然又回到府里了,我爷爷还亲自登门拜访赵老太爷,提起那段悲惨往事,老太爷只字不语。但我爷爷肯定,那老头儿的确就是老太爷本人,不会有错的,你说怪不怪?”
  我听的骨头都酥了,半天不敢再说一句话来,曾老头儿说的有板有眼,看他严肃的样子,真的就在回忆前程往事一样。